“所以我说,我相信您,我是绝对相信大人您的!可是外面那些家伙不信,任我怎么说他们都不信!”
“你相信我?”无忧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岐奉行却只挑了这四个字反问道。
“相信,当然相信。”无忧觍着个脸笑道。
然而岐奉行却道:“你相信我,可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
无忧:“……”
“实话与你说了吧,我酒醉后做出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方才在我醒来之后,总觉得哪里都是血腥味。这在我之前的醉酒生涯里可从来没有过。”岐奉行边说边拿起挂在椸枷上的黑色披风。他里面穿了一件看起来颇为单薄且松垮的玄青色长袍,腰间系了一根红色为主的彩绳带。
看起来就挺冷的。
实际上也确实冷。
岐奉行用红木簪子将长发梳好之后,手一挥,寝殿的门打开了——
外面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雪,在人界时还是晚秋,到了魔界剎那间却入了冬,季节更替似乎只在朝夕。白色的雪,零零星星飞进屋内,裹挟着寒冷。
无忧本来还愣在原地,席卷而来的风雪一下子叫他清醒过来。颇有些愁闷地抿了抿嘴,心道:“大人的心思可真是难猜,我没有一次马屁能拍对的。”
岐奉行长身玉立于门口之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他修为损耗,面对着突然冷冽的天气,却也觉得有些不适。
雪下得愈来愈大,外面等候的一众魔们肩上、头发已落了几层。
岐奉行伸手,掌心里很快落了两片雪花,又很快融化,沉声道:“诸位,久等了。”
寒崖一直在等岐奉行醒过来。苍王死得太突然,又恰恰是在面见岐奉行之后。即便从始至终他心里都认定岐奉行不会谋杀苍王,但……但他的认定不行,该给解释和交代的是岐奉行。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岐奉行却道:“苍玄现在何处?”
话音落,落冰气势汹汹地站出来!他手中执剑,锋利的剑尖指向岐奉行,眼神冰冷狠戾,“你有什么脸问苍王?”
岐奉行看着眼前距他只有半步距离的剑尖,微扯了下嘴角,而后两指并拢,略微使力。
“当啷——!”
落冰手里的剑被弹飞,“唰”的一下刺进了地面,激起了满地的飞雪。
“你……”落冰震惊了,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这是他第一次见岐奉行动手。岐奉行的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让他甚至都来不及还手!
落冰一直觉得岐奉行是徒有虚名。尽管六界都说岐奉行天资卓越、灵根罕见,是旷世奇才,但落冰就是觉得夸大其词了。可……可刚才……飞雪飘至落冰的脸上,刺骨的寒意让他瑟缩了一下。难怪寒崖从不让自己与岐奉行动手,刚才那不费吹灰之力的一弹指,居然还是在岐奉行修为损耗的情况下!?
落冰退了半步,久久不能回神。
太丢人了!
他与岐奉行的差距到底是有多大!?
岐奉行真不是有意将落冰的剑给弹飞掉,他只是想将那剑给挪开。别说落冰懵了,他都有点恍惚。只不过此刻不是去想这件事的时候,岐奉行朝前走了一步,屋外都淋着雪,就他站在门口,倒叫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然而他往前一步,除寒崖和依旧没回过神来的落冰以外,其他魔都往后退了一步。
众魔想的是:岐奉行连苍玄殿下都杀得,刚才又轻而易举地击飞落冰魔尊的剑,那要杀他们岂不是易如反掌?往前冲的话不就是作死。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岐奉行不仅没有动手的意思,竟还将落冰的剑从雪里提了出来,送还给他。岐奉行到底想干什么?!
……
天气是寒冷的,但落冰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
岐奉行将剑递予落冰,淡淡道:“还你。”
落冰没有接。
他没脸接,转身拂袖而去。
岐奉行无语片刻,心道:“真是死要面子。”也罢,姑且先帮他保存。岐奉行将剑扔给了站在身后的无忧,笑道:“你先当几天剑童吧。”
无忧:“……”
行吧,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落冰走后,岐奉行看着眼前这群表情丰富的魔们,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他这一假咳嗽,居然还引起了骚动。有几位二话没说,直接跑了。
眼看又少了几位,岐奉行没再装模作样,道:“你们来找我,无非是觉得是我害死了苍王。但试问有谁看见是我动的手?”
确实没有谁看见。
“既然都没有看见,又凭什么断定是我做的?”
众魔面面相觑,答不上来。只有一位嘀咕道:“因为三百年来,苍王唯一面见的就只有你。不是你还能有谁?”
虽然这嘀咕声很小,但耳尖如岐奉行,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说什么!?”那魔本来低着头呢,再抬眼,岐奉行已到了他面前。“你再说一遍!”岐奉行重声道,面色严峻。
那魔吓得够呛,他可没自信能打得过岐奉行啊,于是哆哆嗦嗦又道:“三……三……三百年……”
“三百年来,唯有你见了苍王。”
无间殿(九)·躺平上任成魔王(2)
那魔得救,原是寒崖帮他回复了。见魔尊大人顶在前面,那魔眼珠子咕噜一转,撒腿就跑,转瞬便没了影儿。见又跑了一位同伴,余下所剩不多的“军心”更涣散了,彼此眼神交流:
“你们谁能打得过岐奉行?”
“别开玩笑了,他可是岐奉行!”
“……”
“得,咱们还是撤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