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奉行听到这句话,嗤笑一声。
见来人是柳权,未名略略放心,抚了抚胸口,瞥了他一眼,道:“你来干什……”
话音未落,柳权双膝重重一跪。
木质的地板发出了“咚”的一声,算是彻底惊醒了未名。他扶额,心想:“凡人就是这样,迫不得已求人的时候总是先下跪。好像有一种‘我都跪下来求你了,所以你不能不答应我’的理直气壮!老刘是这样,之前找我治病的那些村民们也是这样,现在柳权亦是如此!”
未名无奈道:“你先起来。能帮上忙的我会帮,帮不上的,你便是跪上十天半月也是没用。起来吧。”
柳权摇了摇头,不仅没有起来,还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未名见他额头那块迅速起红,直觉不妙。他顺手拿了件长衫披在身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冷冷地盯着跪着的柳权。
“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未名问。
柳权又是摇了摇头,现在不管什么,都暖不了他已经寒透的心。
未名索性自饮自斟,反正他不问,柳权也会说出找他所为何事的。果不其然,片刻后,柳权颤着声音道:“未……未大夫,您说得没错,顾公子果真是被人害死的!”
未名吹了一口热茶,淡淡地抬了下眼皮,不语。
柳权挪动着双膝,又跪到未名的面前,眼含热泪,恳求道:“未大夫,求求您,帮帮他。”说完又欲磕头。
他头尚未落地,未名一伸手,便托住了他的下巴,没让他这一跪成真,叹道:“柳权。”
柳权跪直了身体,垂首不语。
未名放下手里的茶杯,将他扶起,沉声道:“你先起来!”
这次,柳权没再固执。
未名长吁一口气,道:“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事求我没用。我且问你,我是做什么的?”
听此,柳权一愣,懵道:“……您是大夫。”
“对呀,你也知道我是大夫,我就只是个大夫。既不是天京城的高官也不是天神。你若让我治病,我且还能尽点力,若是别的……帮不了,真的帮不了。”
柳权一听,又欲跪下。
未名头疼道:“你能别来这招吗,我都说了我只是个大夫!等等,你能不能别哭了……停停停,或许有个人能帮你,或许……”
或许的意思就是,未名早已知道天京城有噬心魔的事,对寒崖在天京城的一些事也有一些了解,他预计岐奉行有可能会来。
岐奉行看此算是明白了,未名虽不是赫连儿,但较之赫连儿,倒是挺会扮猪吃老虎的。看来,噬心魔之事解决后,有必要与未名见上一面。
未名告诉柳权,道:“近些日子,有一位本事滔天的……咳……大人物可能会来天京城,他若愿意出手帮助,顾公子冤死的事便能得到解决。如若他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了。总之,这事我是帮不了你的。”
“可您不是神医吗?您还有仙丹……”
一听神医二字,未名脸色瞬间不好看了,正色道:“一,我不是神医;t二,我已没了仙丹。帮不了就是帮不了,你怎么这般顽固!”
柳权见未名真的不高兴了,有些悻悻然,他又小声问道:“未大夫……您说的这位大人物,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天京城?”
未名道:“这我就不清楚了。而且我说的是可能会来,意思就是他兴许也不会来。那位大人物性子散漫,做事只随本心,他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会做什么,旁人是猜不得的,所以来不来,真不好说。”
“这……”
没能得到准确的答复,柳权心头才燃起希望的火苗顷刻间便熄灭了。
未名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所以近些日子,你好生活着,切莫冲动做事。兴许他明日就来呢?”
柳权懂了,所谓的大人物是否存在都是个谜。未大夫说这些,不过是怕他轻生罢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未大夫的一番好意。柳权作揖致谢,认真道:“多谢未大夫了。我会好好活着,等着那位大人物到来。”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神是看向别处的。
未名觉得奇怪,却也没再多说,只是摆了摆手,是为送客。
柳权点了点头,走至门口时,忽然驻足,垂首轻声道:“未大夫,方才我来得太急,没有把家传宝物带在身边。现在我回去拿,您大可放心。”
未名听了他的话更觉奇怪,他想借召忆不假,但也没有急迫到现在就要用。况且,柳权真的能拿得出来吗?未名道:“不急的,你得空借我即可。”
“好……”柳权很是轻声应道。
未名皱了皱眉,转身欲再说些安慰的话,可那瘦削的背影已经跑得很远了,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岐奉行眯了眯眼,心头也觉得奇怪,但因为此刻他看到的都是发生过的事情,也就知道柳权暂时不会有事。
柳权心神恍惚地出了未名居,一路上似是三魂出窍一般,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天地之大,无他容身之处。走着走着,他竟走到了城里。城里人看向他的眼光是鄙夷的,他们捏着鼻子,一直在嫌弃:“真臭!”“这个人身上好臭!”
柳权听到了,但他只是冷眼看了下那群人。现在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在意了。有什么可在意的呢,在意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真想死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死呢。他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脚步虚浮无力,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
“审查司大人办案,都闪开!”一声怒喝,唤醒了失魂落魄的柳权,连带着胸口挨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