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知道了,他们定会伤心的。
“久哥儿,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黛玉一直蹙着的眉终于展开了,“我辜负了一直爹娘以来对我的殷殷爱护。”
沈曜摇头道:“姐姐前一句还说自己想岔了,后头怎么又自责起来?此事从头至尾都和姐姐无关,是有心人要找姐姐不痛快,姐姐何辜,怎可再自责?”
黛玉抿唇道:“娘之前告诉我在外头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可全信,人心难测,我们又是初来乍到的,我们并不主动害别人,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也不能让人害了我们。我总以为娘说的是那些夫人们,没想到……马家的三姑娘不过比我大一岁,倒是会说那些话。”
沈曜分析道:“未必是她自己想的,许是她听大人说了,记在心里,今日瞧见姐姐处处比她出色,她一时嫉妒之下学了来,也是有可能的。”
“杨夫人能纵容自己的弟弟欺男霸女,想必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能教出这样的女儿来也不稀奇。”沈曜道,“姐姐还记得我曾同你说过这事吗?”
黛玉点头:“马大人曾因此被参过。”
沈曜道:“陈嬷嬷后来让小厮出去打听了,杨夫人父母早逝,她只有这一个弟弟,同她差了十多岁,是杨夫人养大的,因他自小没了爹娘,杨夫人对他娇宠无比,惯的他无法无天,这些事做过不止一次,只是全被马大人遮掩过去了。这样枉顾人命法
理的奸臣,来日必定会被惩办,姐姐不必在乎他们家人说的话。”
黛玉愤愤道:“竟是如此!真该早日惩办了此人,否则还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会因此受害。”
沈曜道:“这些事咱们就无法管了,舅舅是巡盐御史,只管辖盐政,此事他也无法管。不过我祖父说,陛下一直有心清理官场,扬州知府乃是地方大员,关系重要,盘根错节,陛下想要清理,必定不是一时之力能做到的。”
朝政之事黛玉比沈曜懂得还少,闻言道:“只盼这一日早日到来。”
沈曜笑笑,见黛玉已不再困囿于别人的胡言乱语,道:“我叫人送水来,姐姐擦擦脸,哭的像小花猫了。”
“你才是小花猫!”黛玉随手拿起一团丝线丢他。
这几日黛玉本就累了,哭了这一场,更是疲惫,沈曜劝她睡会儿,自己领着丫鬟回去了。
陈嬷嬷方才和丫鬟们都在外头,不知里头的情形,见沈曜靠在软枕上,神色不明,试探性的道:“哥儿,林姑娘可好些了?”
“嗯。”沈曜心不在焉的道。
陈嬷嬷又道:“棠儿说,林太太才派人过来说,让世子去她院里用晚饭。”
“嗯。”
陈嬷嬷无法,只好直白道:“林姑娘那里若是有事,哥儿不妨说给嬷嬷听听,俗话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也帮着哥儿想想。”
沈曜敷衍的笑笑:“不必了,嬷嬷……嬷嬷去看看舒云和嘉月去哪里了
,怎么回来这一会儿也不见她们两个。”
陈嬷嬷道:“哥儿不记得了,咱们去林姑娘那里之前,她们两个人刚把珍儿拉出去。”
“哦。”沈曜道,“稳住她,别让她闹出事了,若是她再攀扯上姐姐……”沈曜揉揉额头,“就打发了她。”
陈嬷嬷一惊,道:“是,我去瞧瞧她们说完话了没。”
“还有……”沈曜叫住陈嬷嬷,“嬷嬷记不记得之前让沈福去打听过扬州知府的夫人。”
陈嬷嬷想了想,道:“记得,哥儿那日说起知府被参之事,后因好奇为何小舅子犯事要参姐夫,我就让沈福去打听了。”
“除了嬷嬷告诉我的那些,就是杨夫人养大了他弟弟这事,还有别的吗?”沈曜又问道。
陈嬷嬷迟疑道:“有是有,只是怕污了哥儿的耳朵。”
当日沈曜的好奇心有限,只问了一句就罢了,如今那马家三姑娘胆敢嫉妒挑衅黛玉,沈曜就要追根究底了。
“嬷嬷不妨先说来听听。”
陈嬷嬷犹豫着尽量委婉的道:“马大人同杨夫人感情一般,他甚宠爱一位妾室……不过因那个小妾没有孩子,马大人对嫡出的几个子女倒是还好……”
“妾?”沈曜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头一次听到这个字,他甚至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陈嬷嬷是什么意思。
沈曜的祖父和父亲均无妾室,林如海早年虽有几房姬妾也早已撩开手了,是以,沈曜还从未见过这个字所
代表的的那些人。
“宠妾灭妻,必定家宅不宁,难怪马家的三姑娘丝毫没有教养。”沈曜冷哼道,后宅妻妾之争他不懂,但扬州重地,陛下必不会让太上皇的人掌握,日后扬州知府的位置必是要换人坐的。
“马三姑娘?”陈嬷嬷疑惑,“哥儿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沈曜摆摆手,道:“秋后的蚂蚱,嬷嬷不必在意。你去吧。”
陈嬷嬷一走,屋里就只剩下沈曜和木头人似的棠儿。
沈曜挖空心思的安慰好了黛玉,但他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解决黛玉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沈曜根本也无法解决。
沈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自幼娇生惯养,养的细皮嫩肉的,只有手心因为练字有层薄薄的茧。这样一双手,日后能护住谁呢?沈曜在这世上的牵挂不多,无非是守住祖父留下来的家业和护着胜似亲人的贾敏和黛玉。
可如今,他是做不到的。前者后者,哪一个他都做不到。
沈曜握了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