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此,不由又费劲巴力地扯了扯床帐,直到将自己整个掩藏其中。
然而落在楚峥越的眼中,却隐约可见床帐之后榻上少女身姿绰约,削肩细腰如轻拂弱柳,长发如瀑,脂粉未施却有种出水芙蓉之感,床帐垒落却偏生更添朦胧之感,心头不由涌起丝丝荡漾,渐起涟漪来。
楚峥越不动声色地倒了一杯浓茶大口饮下。
待床帐撂下后沈清漪便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我还没问你呢,你大半夜的潜入我房中做什么?若被我哥哥瞧见,小心他打断你的腿。”
楚峥越撂下手中杯子,道:“若非我过来阻止了姑娘,只怕沈姑娘此刻应当已经如袁姑娘一般下场了。”
沈清漪道:“你什么意思?”
楚峥越道:“姑娘的聪慧通透是世人皆知的,难不成还想不出这个道理么?”
沈清漪虽察觉了方才那前来禀告袁晚宁受伤之事的小厮有异,却因楚峥越的到来而未曾来得及细想,此刻冷静下来,便发觉了事情的异常。
袁晚宁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遇袭?且以她女中豪杰的本事,又有谁会让她毫无防备,以至于会将她重伤?!
随着线索的串联,与此事有关的思路亦逐渐清晰。
只怕是那贼子见她的住处里三层外三层封得是铜墙铁壁,便生出了引蛇出洞之心,又因那日在太傅府中同袁晚宁的交手而对袁晚宁生了怨恨,因此才将袁晚宁骗走趁其不备而重创与她,再趁乱假扮小厮前来此地告知袁晚宁受伤之事,以此来将她骗出铜墙铁壁之中。
这是何等阴毒的计谋!
沈清漪得到这个答案也顾不得旁的,“嚯”地便直起身来,怒道:“就因要将我引出去,他便对袁姐姐下了手?!究竟该是何等凉薄无情之人,竟会做出不惜迁怒他人只为引蛇出洞之事?!”
她手握成拳,惊愕,心痛,悲凉,愤怒交织于一处,便恨不能立即将这为非作歹之人揪出,将这贼人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方才可解心头之恨!
虽隔了床帐,但因着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楚峥越还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我来此,便是看到袁晚宁受伤之事而猜测到恐有人对沈姑娘不利,又怕惊动旁人,反而会有人借机生乱。”
他转过身来,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隔着床帐打量沈清漪,道:“一向听说沈姑娘聪慧,今日一见果真不假,仅凭方才我现身房中便定下惊魂,稳住了门外等候的侍婢,又迅速想出应对之策,的确是百闻不如一见。”
沈清漪闻言嘴角不由垮了垮。
她气不过楚峥越一副预料一切的模样,不由“嚯”地站起身来,口中道:“你以为我只预料到了不成?告诉你,就算你今日不来,方才出门之前我便一早意料到了门外之人有猫腻之事,我的聪慧之名,可从不在你之下!”
她怒目而视着楚峥越,心头不知从何处来的气,莫名地一心想要将楚峥越比下去。
却见楚峥越望着她的目光微怔,连耳尖都肉眼可见地漫上了一抹红色。
接着,他便轻咳一声,有些别扭地别过了头去。
梦呓
见他这反应,原本气势汹汹的沈清漪这才察觉了不对,这一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肩头微凉。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正见方才因着撩开床帐的动作而扯落了衣领,露出了一侧白腻如玉的肩头和一条鲜红的肚兜系带。
她一时没回过神来,因着楚峥越越窗而入便只当他还是前世那个在她寝殿来去自如的轻佻无度的摄政王,心里头那股子气又窜上了来,冷哼一声斥道:“入我闺中那般顺手,此刻反倒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模样——”
她话骂了一半,后知后觉想起此刻自己还只是个未曾及笄的姑娘,楚峥越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罢了,不由面上猛然一红,忙将床帐掩上,又手忙脚乱地将衣领扯上遮住肩头。
尴尬充斥了整个房中,二人皆没有再开口。
一时间屋中便唯剩下了那砰砰乱撞的心跳声,和还未来得及抬走的浴桶中袅袅而升的香气。
沈清漪抱着被子缩在床帐中,因着过分羞愤,便迟迟不肯露头来,楚峥越也不知实在不好意思起身儿还是真的担忧那刺客会对她不利,倒也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慢悠悠地喝着茶,全然一副不肯走了的模样。
也不知是屋中闷热,熏得人发困,还是今日折腾这一趟当真是累坏了,沈清漪臊着面皮,眼皮却是愈来愈沉,不多时,便抱着被子熟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时,她察觉似有人挑开她的床帐,静静地望着她熟睡的脸。
恍惚中,屋中依旧是一派华帷绣帐,宫灯连绵。
夜染琉璃,将墙上的繁复绮纹染上月色,笼罩在绣着宝相花的玲珑帐上,随着梦中之迹一跃前尘,她依旧是那个凄凉孤寂,每日绘着宫妆,夜盼皇恩的谦宜皇后。
她感觉到纱帐被撩开已是见怪不怪,虽恼怒,但因着困顿实在不愿睁眼,又知晓楚峥越不会真的对她如何,便咂咂嘴,翻了个身,口中嘟囔道:“百万大军如今尽在你手,你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大不了明日本宫便下旨,封你为摄政王也就罢了,本宫一向敬你是君子,难道你就非要做出辱本宫名节这等非君子所为之事不成么……”
她嘟囔着,倒不像是梦话,反倒像是在梦中同谁撒娇一般,说罢,便又不知梦到了什么趣事儿,枕着靠着锦被抿着唇,又笑了。
原本只是想来提醒她送衣裳的侍女前来的楚峥越便正正好好地将这番话听入了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