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反应,绥元帝便是甚为满意,他笑呵呵的模样颇为慈祥,道:“楚卿快起,今日是为你洗尘的接风宴,何必如此拘礼?快坐,快坐。”
临江王这才舒了一口气,重新归了坐。
在他落座后,楚峥越兄弟三人便互相极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三兄弟的眼中,皆是讽刺。
对父亲,对皇帝,亦或是对自己。
而那边,因为临江王这般做小伏低的态度,被众人怂恿着一心想要侮辱楚璋的孟逸此刻便蠢蠢欲动着意图站起身来。
却不想,他还没起身,便听到一个悠扬清亮的女声响彻殿中。
“王爷大胜,乃是陛下慧眼识人的缘故,今日王爷大喜,是百姓之福。臣女等虽身处深闺,却是与有荣焉。这一杯,臣女斗胆借酒献佛,敬陛下,敬王爷!”
孟逸微怔,挑衅的话便因为这敬酒词而堵在了嗓子眼儿。
妈的,这话一出,若他此刻再开口嘲讽,岂不是等于变着法儿地骂皇上有眼无珠,看错了人么?
话头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活像吃了个苍蝇,怎样都不爽快。
他心生不悦,转头望去,却不由眼前一亮。
只见那举杯敬酒的赫然是个钟灵毓秀的绝色美人。
美人打扮在规矩之内的华贵,玉色宫装愈发显得她肤如凝脂,金钗簪花地装饰了满头,两侧长长的流苏步摇随着她的动作略略摇晃,更衬云鬓花颜,妩媚又清纯,颇有盛世仕女的作风。
他眼睛微直,却因想到自己方才被这美人打了脸,不过片刻却又被此人惊艳,若被旁人知晓只怕笑掉大牙都不为过。
想到此,他恼怒中不由又带了些尴尬,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身侧的梁王赵宪想要让他为自己解围。
然而目光一到,却见赵宪刚刚送入口中的酒正顺着嘴角流淌而出,将他胸前的衣裳都沾湿了一块也不知,一双眼更是一眨不眨,恨不能将眼珠子抠出来贴在沈清漪的身上的模样,便知梁王是被这女子迷住了。
见此情形,孟逸不由无言,暗自骂了一声重色轻友,理了理起身亲自开了口。
他的一双眼轻蔑地落在了楚峥越的身上。
“姑娘既然第一个敬了陛下与王爷,那我再敬只怕成了马后炮,想来这酒也不如姑娘所敬的香甜,既如此,我这杯酒,便敬给——”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话头却戛然而止,接着,五官便扭曲到了一处。
众人看着他这般古怪的反应,亦不由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的目的
众目睽睽之下,孟逸却是神色古怪,想要张嘴,却好像发不出声音似的又立刻闭合。
连一向宠爱他的姐姐明瑶皇后都皱了皱眉,出口询问道:“鹤之,你这是怎么了?”
鹤之是孟逸的小字。
若是寻常,孟逸早就做出一副幼弟模样地装着乖巧模样跟皇后撒娇卖乖了,可今日,他却连皇后的话都不曾理会,依旧是咬着嘴唇扶着桌子,五官都险些扭成一团。
终于,许是终于是忍不住了,他勉勉强强地冲着帝后拱了拱手,断断续续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请容臣弟前往更衣……”
还没等大家将这破碎的音阶连接成一句能勉强听懂的人话,孟逸早已憋紫了一张脸,抓着侍从的手连滚带爬地离去了。
等到众人发觉发生了什么时,便都心照不宣地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沈清漪亦是得逞般挽着嘴角,笑了。
这孟逸一向是个欺男霸女的,在场官位比护国公低的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窝囊气,如今他在宫宴上出了丑之事,只怕待踏出宫门那一瞬便会传遍整个淮京城。
而未发笑的,唯有楚峥越一人。
他望着低头笑得贼兮兮的沈清漪,若有所思地转着掌中酒杯。
原来,方才她让沈家公子所做的,便是这件事。
倒不知,她与孟逸之间,又有何渊源……
一向与明瑶皇后不甚对付的苏贵妃之妹、定西侯夫人苏妙依摇着团扇,妩媚娇笑道:“一向听闻国舅爷为人举止得当,皇后娘娘甚为宠爱,臣妇早有听闻,只可惜一直不得见,竟没想到今日好容易有幸得见,果真如传闻那般,皇后娘娘,当真教弟有方。”
她话中的阴阳怪气实在太过明显,引得旁人忍不住发笑。
整个淮京人尽皆知那孟逸狗改不了那啥的劣根性,就算是绥元帝再如何因为与明瑶皇后伉俪情深而对孟逸装聋作哑,亦是对京中传闻有所耳闻,便也即刻品出苏妙依这番反话中的意味深长。
潜台词便是正因皇后娘娘太过纵容幼弟,这才导致他如今当众出丑的尴尬局面。
这苏妙依与苏贵妃姐妹背靠苏家,苏家前些年病逝的安国公地位同护国公平齐,这苏家双姝皆是美人,一个入宫便得了贵妃,也算盛宠,又生了两子一女,在后宫地位举足轻重。
一个嫁予了定西侯为妻,膝下有两子,两个儿子也有出息,这苏妙依便早早被封了诰命,即便是在淮京贵妇圈也称得上一句德高望重,就算面见长公主亦是不必行礼。
因而即便对面坐着的是皇后,这苏妙依的语调也是咄咄逼人得紧。
谁让两家人互相不对付?
更何况苏贵妃递出的信也常常抱怨明瑶皇后借身份欺压自己,好不容易有了把柄,她自然要为姐姐出这口恶气。
明瑶皇后自然是不肯示弱,仗着自己与绥元帝的情意当即便直言道:“哦?难不成定西侯夫人的意思,幼弟乃是长姐教导缘由,那么定西侯夫人今日当众议论本宫,难不成便是苏贵妃教导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