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凝视着沈清漪的睡相眯了眯眼,面上已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戏谑,唯剩下一抹显而易见,甚至因为沈清漪的沉睡而懒得掩藏眼底的杀意。
百万大军?
本宫?
摄政王?
她这番话,却是轻描淡写地道出了他掩藏胸腹的野心,当真只是梦中呓语?
他的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沈清漪今日在梁王院中的话。
——我因歹人之故,负了他一生,即便我还不曾对他有男女之情,我也再不会负他一片情深。
——更何况即便放眼天下,临江王世子妃之位,也唯有我沈清漪一人坐得。
从前的刻意接近,还可以说是女子的胆大示爱,可偏生她却曾于雨中和盘托出,称待他并无男女之情。
再加之她曾戏弄孟逸,算计梁王,更对梁王印的模样了如指掌,便知她必不做无把握之事,可见此女子聪慧如斯。
她甚至不知何时,洞察了他与背后的谋算,甚至敢在料定了他在偷听她言语时撂下那样一番豪言壮语。
可见是个有胆识的。
这样的女子,是一把双刃剑。
她的确聪慧,如果降服在身畔,便如收了一个女幕僚在枕畔,美貌自不必说,关键是那份聪慧,足以帮他,与这腐朽乱世之中谋夺天下。
可她却又像一只随时会反咬主人的毒蛇,为了一个目的,她今日可以因为知晓了他的背后筹谋而坦言谋划他的世子妃之位,那么明日为了一个更甚于他的有才之人,她只怕会毫不犹豫地良禽择木而栖,转头去投奔旁人。
与其被这不知何时会张开嘴的毒蛇反咬,倒不如,从源头处解决了这起未来的祸事……
楚峥越睫幔低垂。
跳动的灯烛将他的羽睫在脸上投出了一片阴影,看不出他此刻是何表情。
片刻之后,他便将床帐挂上,手指缓缓抚上了沈清漪象牙一般的脖颈……
而此刻,门外捧着衣裳的侍女还在等着。
晚春的夜色微凉,冻得她直打哆嗦,她跺着脚,等了半晌也不见人来,不由心生疑惑,便重新敲了敲门,道:“沈姑娘,衣裳拿来了,您还要不要衣裳了?沈姑娘,沈姑娘?”
敲了半天,门终于是开了。
有人,不声不响从屋里走了出来。
“姑娘,这是你的——”
侍女的声音在见到屋中之人的刹那戛然而止。
她的声音逐渐化为震惊。
“你……”
……
而此刻,袁晚宁所住院落。
屏风之后,沉睡的紫衣美人并无侍女所言的浑身是血,反而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只是如瀑青丝带着显而易见的潮气,很显然是在雨中浇了不少时辰。
花厅之中,梁王急躁地在屏风对面踱着步子,地上跪着巡逻卫首领惴惴不安地低着头。
梁王眼圈还有些浮肿,袍子里头是匆匆披在身上的袍裾,显然是还未完全休息够便急匆匆赶来了此处。
孟逸在旁安抚道:“还请王爷稍安勿躁,此事实在无干王爷的事,王爷何必要这般急躁?所幸这袁姑娘也无大事,不过是被人打昏,想来休息些时日的,也就罢了。”
赵宪摇着头“嗨呀”地叹了一声,难得地对好友板了脸,怒甩袖道:“你知道什么?这袁姑娘是沈姑娘的闺中密友,如今她出了事,只怕沈姑娘会觉得是本王警备松懈才会至此结果!”
孟逸道:“原是为这事!这袁家女遇刺又赖不到您的头上,沈姑娘通情达理大家闺秀的,怎会埋怨您?您就别在这杞人忧天了,要我说,有这闲工夫,倒不如赶快想想,这明日狩猎该如何是好。”
这是一回事么?!
赵宪一听,指着孟逸“你你你”了半天,半晌才找回说话的技能,斥道:“你还惦记着明日狩猎?这又是沈姑娘遇刺,又是狼群来犯,又是袁姑娘遇袭的,才一天一夜,眼瞧着足足出了八百个意外,你还惦记着那狩猎的事儿?!如今咱们连刺客是谁都不知道,谁还有什么心思狩猎?就将就这一宿,明日便收了东西,让大家回去!”
孟逸一听这话便不干了,道:“诶,这可不行,今儿这袁姑娘才夺了狩猎的魁首,这弟兄们正不平衡呢,尤其是李兄,脸上挂不住,嚷着要在明日翻盘,这正好,夺了魁的袁晚宁眼下正在疗伤,正是兄弟们翻盘的大好机会呀!”
见赵宪一言不发,这孟逸进一步劝道:“王爷,别怪鹤之多嘴,这刺客先对沈姑娘下手,后又对袁姑娘下手,摆明了是看不惯女子,咱们一群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这李家也是赫赫有名的京城世家,这若是把李公子得罪了,便等同于跟李家交了恶,得不偿失不是?”
赵宪依旧是一言不发,但孟逸与他好友多年,便知他此刻必然已有些动摇,因而便继续劝说道:“今日捕猎收获颇丰,这好容易出来捕猎一次,这袁姑娘左右也没什么大事,咱们便让她在屋中好好休养,待明日狩猎结束后,架起篝火,大伙儿都在一处,谅那刺客也不敢如何,咱们也好好快活一番不是?这好容易出来一趟,总不该扫了大家伙儿的兴才是。”
他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赵宪想了想,便一甩袖妥协道:“罢了罢了!反正今日也未曾尽兴,明日最后猎上一日,不过说好,明日若但凡有异常,便要立刻停止,绝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孟逸这才眉开眼笑道:“明白!这样,张大人,你安排下去,明日狩猎,每人都配备十名侍卫跟在身后陪同,若有任何异常,立刻点燃信号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