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惊讶她知晓自己会水之事,而是惊讶她面对一具尸体和此刻生死未卜的哥哥,竟还会如此冷静地想出解决的对策。
她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她眼中的凄苦,和这当机立断的判断,究竟都是从何而来?
她又为何,会知道他那么多秘密?
他心中的疑问如泉喷涌,可面对着沈清漪被泪水掩埋的脸,他忽然就一个字也问不出了。
“好,你乖乖在此,等我回来。”
他跨上马背离开。
沈清漪跪坐在地,失魂落魄地握着掌中带血的耳挂。
沈经年一向特立独行,行事毫无章法不说,与京中的旁人亦是不同,他的穿着总是格外奇异,旁人常常取笑他同旁人格格不入,不过一个小小庶子,只怕是心里头自卑,才会拼了浑身解数穿一身奇装异服引旁人注目。
京中纨绔总是暖饱思之辈,聚在一处说出的话常常跟那爱嚼舌根的老妈子无甚区别,难听得很。
偏生沈经年却的确是个独特之人,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那日上元节,沈经年牵着儿时的她出门采买,兄妹两人走在街上,沈清漪瞪着一双大眼睛,亲眼看到前一刻还在嘲讽沈经年鸡立鹤群的两个公子哥儿在见着沈经年的下一刻便噤了声,甚至还讨好地唤了一声“沈二郎君”。
幼时还不懂事的沈清漪不由好奇。
她出口询问:“二哥哥,他们那样说你,你就不生气嘛?”
沈经年不以为意。
他随手扔了几两碎银子,买了一串糖葫芦来递到沈清漪的手中,俯下身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不过是些嚼舌根子的话,有什么好生气的?即便背后说的再不堪又如何?更何况他们也并未说错,我的确同旁人的喜好不甚相同,我也的确是沈家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庶子,既无错处,我又何必同他们计较?”
沈清漪闻言不由急了。
“谁敢说你微不足道,我就揍他!二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二哥哥,是妹妹的二哥哥,才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人!”
她唯恐哥哥不信,左顾右盼,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用手帕包好的布包,小心翼翼地双手递到了沈经年的跟前。
里头装着她花了攒了三个月的银钱才买下来的流苏耳挂。
其实那耳挂并不值钱,不过是京中贵女间微不足道的流行罢了。
更何况,也只是在女儿间流行。
耳挂是女儿家的玩意,男儿家自然鲜少有人喜欢。
那时的沈清漪还小,自然是不明白缘由的。
可沈经年却丝毫未曾嫌弃。
他接过那耳挂郑重地戴在耳朵上,迎着满街古怪的目光,还笑着询问她:“好看么?”
自那时开始,这耳挂他便未曾摘下来过。
无论旁人如何说,就连沈经年亲生的王姨娘都深觉丢脸,每每私下里劝他摘下这丢人的耳挂。
可他却不甚在意地咧开一口白牙,回答得如出一辙。
“我妹妹喜欢,我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