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那里,纤细的手里捏着一团纸巾,裤子掉在地上,两只腿在发抖,上半身却一动不动,剪得稀碎的刘海耷拉着,眼睛红红的,像一个被人欺负了也不会作出任何反应的破布娃娃。
“清予……”我心脏骤停,僵硬地走过去,轻声唤他,拉的手,问:“你……你是自愿的吗?”我t脑子和嘴巴都瓢了,分家了不听我指挥。
他嘴角动了动,啐了一口粘稠的脏东西,慌乱地推开我的手,满脸泪水地抬起头,目光呆滞,声音沙哑:“自愿?是,我是自愿……你可以走了。”
我握紧双手,掐着手掌心上的肉,气恨交加,问他:“不是自愿?你为什么不反抗?”
他抬起漆黑如夜的眼眸,盯着我的脸,不说话,只是笑,眼泪从他的嘴角流到下巴,被他抬手狠狠擦掉。
我咬牙:“你就这么傻……我叫你半天你都不吭声?”
“对,我傻……你走……不要看我……我冷,我想穿衣服……”他愤恨地说着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站起身,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我心中大恸,闭了闭眼,憋着一口气硬撑着跪下身一把抱住了他。
“我不走……清予,我在这里……我陪着你……没有人敢欺负你……”我弯下腰,紧紧地搂着他僵硬的满是烟灰的后背哭了,语无伦次地说着话安慰他,“我给你买新衣服……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关好门,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揪着我的衣角,歪着头慢慢靠着我的肩膀,屏息抽搐了好一会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要乱走。”我冷静地抽开身,轻轻吹掉他头发和后背上的烟灰,将他拉到肩膀上的衣服拢在一起盖住脖子,又从兜里拿出一包湿纸巾小心地擦了擦他满是脏东西的嘴巴和鼻子,说:“等会儿穿了衣服,咱们回家了再漱个口。”
他抽了抽鼻子,捏紧手指,呆呆地点头。
“傻瓜,关好门,我没叫你的名字,不许开门。”我拍了拍他的脑袋,摸了摸另一个兜,将十几分钟前从包厢里偷拿的两颗软糖掏出来,一颗撕开包装袋塞进他的嘴里,一颗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含了糖,两只眼睛亮了起来,攥紧手指乖乖地坐在马桶盖上。
我起身退后几步,合上门,屏住呼吸走出了卫生间。
:绑架
和清予说是那样说,出了卫生间才想到大晚上哪有地方可以买衣服呢。
我只能先回包厢,从我的书包里拿了凤祥公寓的钥匙打车回家拿衣服。
卫薇见我急急忙忙的,叼着一支烟凑过头来哈了我一脸的酒气,问我去干什么,我说顾清予喝醉了,送他回家。
卫薇半眯着眼睛,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点亮手里的打火机,笑容在火光中明明灭灭:“他都没喝酒,怎么会醉呢?”
我没回话,径直离开了。
景光百合ktv门口几分钟就会有一辆出租车或者私家车经过。我也不管是什么车,招手随便叫了一辆,付了钱,很快就到了凤祥公寓。
让司机在楼下等着我,上楼开门,原以为他会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想到又堆了一屋子的外卖盒子和饮料。床上、沙发上,裤子、衣服、零食到处都是,根本找不到一件干净的衣物可以换。
我又去翻他的行李箱,很轻,甫一打开,我愣住了,之前我寄还给他的手机和短袖原封未动好好的放着呢。里面还有一套折迭整齐的迷彩服,很像是我高一军训时送去回收的那一套。迷彩服的上衣有两个口袋,左胸的口袋上别着一朵凋谢的百合花……
我来不及细看,也顾不上衣服大小,想着司机还在楼下呢,不能耽误人家赚钱的时间,迅速抓起那件短袖和迷彩裤子抱着走出了房间,锁门下楼。
可能是喝了酒又走得急的缘故,我刚下了一层楼梯就觉得头晕,四肢绵软无力。
不该啊,我只喝了五六瓶酒,怎么会醉?
我抱紧手里的衣服,努力支撑着自己往前走,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清予的模样,一会儿是他拉着我的手叫我哥哥,一会儿是他蹲在马桶上靠着我的肩膀哭,一会儿又是他拿着话筒垂眸歌唱……重重迭迭,都是幻影。
昏暗的灯光下,台阶扭扭曲曲,摇摇欲坠,深不见底。
几个模糊的黑色身影闪到我身边,用冰凉的带着酒精味的帕子捂住了我的嘴。
“清予……”黑暗侵袭了我的眼睛,我浑身无力地滑倒地,没叫出口的名字被堙灭在喉咙深处。
身体好像一只漏了洞灌了水的沉重的充气皮筏,飘荡在滔滔江水中,身边不时有恶毒的声音神出鬼没:
“轻点,萧哥说了,破相了拍出来的片子不好卖……”
“怕啥,后期不是可以ai吗?”
“操,这家伙怎么这么重……”
……
短暂的昏迷过后,身体悬空,似乎被丢到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头重重地磕在某个凸起的硬物上。
后备箱的关闭声,汽车发动的发动声相继扑来,像一层层湿濡的带着血腥味的泥土埋葬在我的脸上。
恐惧占据了我的身心,可我想得最多的是我的清予,他还在等着我……我答应他会回去的,我要食言了……
拼尽全力的想挣脱束缚在手上的胶带,头和身体却像是断开连接似插线板似的,动弹不得。
他等不到我,一定会害怕的……
医院那次,他等了我三个多小时,如果这一次我没有在约好的时间内去找他,他一定会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