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店主人从未远去,不时出个远门游玩带回来一大包东西,下一秒那破旧的大门就会被打开。
好在店主人并没一去不复返,时隔七十年回到店里,安静地坐在后厅等待侧门那道偷摸进来的身影。
吱呀——
老旧的侧门发出承重不堪的声音,穿蓝白校服的人在被骂了几次后改掉了用力开关门的习惯,否则这少年会被当成新门安上去。
侧门开在后厅与厨房之间,周子安大步穿过地堂,斜直走向自己一楼的房间,把书包扔了进去。
期间他透过敞开的门,侧目看了眼后厅,发现往常歪坐在沙发上的人罕见不在。
他在心里嘀咕几句。
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装了各种蔬菜,是陈知昨天放学就买好的。
现在的陈知俨然进化成为一个周旋在各种摊位前、能和菜市场大妈讨价还价的小人精儿,稚气未脱的漂亮脸蛋是让大妈们心软的利器。
熟练的剁菜声、食材下油锅声,牵扯着调料与食物碰撞散开的馥郁香气回荡在整个古董店,勾得人心痒,扯着那空下去的胃发出响声。
飘香十里,隔壁大妈闻了都馋。
周子安不大声地在游廊下喊了句吃饭,按时坐校车回来的陈知早洗好了手,不一会餐桌上就坐全了人。
许秋筠吃着粉蒸肉,一脸复杂:“怎么回事,这么咸,你是不是把盐罐扔锅里了。”
“什么?”周子安最难容忍的是别人说他做的菜不好吃,夹了块放嘴,品尝一会。
“哪里,这就是偏咸口的,你少质疑我。”
本想夹粉蒸肉的江寻昼顿了下,手腕一转,筷子指向隔壁那盘排骨。
“不要狡辩。”许秋筠煞有其事般摇摇头,眼里带着父亲般的慈爱,虚伪道:“在学校遇到难事了?还是有什么青春期的心事?都说厨师的情绪会影响菜品的质量。我很少管你,不过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可以来找我倾诉,我很乐意。”
“别了,谢谢。”周子安面无表情,“我看你是来趁机嘲讽我的。”
“怎么会。”许秋筠状作无辜,眼里的戏谑暴露了他。“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这话没毛病,周子安无力反驳,只得咬咬牙说:“我的幼年形态只维持了三年而已。”
他说的是人形的幼年形态,刚学会化人形的小妖自然是幼年形态,这会根据他们妖力增强和年岁的增长来变化,周子安当时有意识地刻苦修炼,妖力猛增,短短三年时间从小学生长成了初中生模样,身高体型样貌与日俱变。
后来灵气变得稀少,妖力的提升碰到了坎,就稳固在一个点上,样貌基本定了型。
不过到现在身高还有隐隐往上增的趋势。
许秋筠定定地看他:“你还是幼年的时候顺眼点。”
周子安:“……”
从圆圆的小豆丁长成个青葱少年,周子安在长大的同时明显感受到许秋筠看他的眼神不如从前,就如同看着长大的可爱小狗变成了一只拆家哈士奇那般,幽怨而郁闷。
周子安懒得说他颜狗,看人先看脸,买东西先打量好不好看,前厅里漂亮值钱没什么用的东西一大摞,简直看颜消费。
总结:不可取。
周子安不看他,看陈知,满嘴过来人的良苦用心。
“小芝啊,你看他把你捡回来就是看你好看,现在对你好好的,等你长大了他的丑恶真面目就出来了,哪天就来句‘陈知是谁’,把你流放边疆,动动嘴的事——”
周子安不说了,对面许秋筠犹如实质的眼刀已怼到喉咙边上,一脸“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扔出去”的架势。
陈知为许秋筠辩护,也是陈述事实:“许哥让我去上学,帮我交学费,他不会把我赶出去的。”
周子安又幽幽地说一句:“你看,他让你坐校车,不来亲自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懒得走路,懒得考驾照。”
不愧是认识了七十五年期间有七十年都没见面的人,周子安一语道出意外却又在听完后觉得十分合理的惊人真相。
许秋筠沉默了。
当初下山回来,路上看见满大街车水马龙,呼啸而过的敞篷骚包超跑时,他就想买辆车开开。
在挑完了外形颜色夜光蓝后,被不幸告知开车上路要考驾照,现在交通治安很严。
等他看到科目二的实操视频后,他就放下了手机,安心窝在懒人沙发上,手机里显示着下载进度百分之三十的打车软件。
太难,手残,遂放弃。
在某个午后打开刚买的电视,看到电视剧里一闪而过、线条流畅、引擎冲天的的黑色重型摩托时,他那颗死灰复燃的飞驰飙车心再次蠢蠢欲动。
然后,又被不幸告知开摩托也要有驾照。
无奈,懒得动,遂放弃。
这就有了方才的对话,两次无情告知许秋筠上路要有驾照的人,正是三好学生、五好青年、爱吹凉风的周子安。
许秋筠无话可说,陈知的学校是近,但还是有点距离的。
让陈知坐校车的确是因为店里没一个会开车的人,他又不放心陈知自己走路回来,于是只能让老师在校车上添个名额。
他夹菜吃饭,懒得搭理周子安,这粉蒸肉就是太咸。
这时,从不参与斗嘴的江寻昼默默说了句中肯话:“校车坐得不舒服的话,就请个司机接送吧。”
桌上另外三人吃饭夹菜的动作不约而同停了下来,皆被如此豪气霸道又理直气壮、硬生生开发出一个新路子的撒钱如撒水宣言震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