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宥在外间,看里头烛火忽然忽跳一下,变亮了许多,她纤柔的身影在里头不知忙碌着什么。
崔妩在看季梁的商户图。
整个季梁都城,大相国寺里的生意最好,周遭的商铺多是达官显贵或巨贾所有,其次就是季梁河了,这儿商铺林立,寸土寸金,做的也是货船往来的大宗生意,比大相国寺零碎买卖更有赚头。
她记得王氏的嫁妆里,就有季梁河边的铺子,还有王家的……
崔妩闭上眼睛,啪啪啪打着算盘,想着想着,抿住了嘴,忘记了时间。
珠链轻动,谢宥掀开流苏帐进来,她将图纸收好,放到自己旧日藏账本和宝贝的地方。
谢宥知道那地方,崔妩睡在床内,一伸手就能摸到床头帐外的一小块地方,是以她往里面藏东西,谢宥并不觉得奇怪。
崔妩放好东西蹭下了床,就见官人一身雪白的里衣,发尾微湿,是沐浴过了。
他高大的身影靠近,带着淡淡檀香,床榻的光被挡了一大半,立刻就暗了下来。
崔珌忽记起崔珌初见谢宥,曾吟过一句:“骨重神寒天庙器。”现今愈发觉得贴切。
她在黑暗里仰首,鼻尖追寻他的气息,嘴上却说:“官人要不到东堂安置吧。”
她怕给谢宥过了病气。
谢宥明白她的意思,“不必,昨夜也是这般睡的。”
他既这么说,崔妩也不坚持,爬下床去取干燥柔软的帕子,谢宥就这么看着。
靛蓝蚕被之上,崔妩朝上的脚心白中透粉,柔软的衣料垂下,勾勒了腰身,往下爬的时候一扭一扭的,像小动物一样。
谢宥有俯身追上她,贴上她的背的冲动,似乎春暖花开之后,山里的野物繁衍,多是这个姿势。
她得跟雌兽一般,乖顺蛰伏,被他撞得呀呀低叫,好声讨饶。
这么想来,他们行房的花样确实单调了些……
谢宥挡不住那些道貌岸然的心思,一直到崔妩取来布巾,才在床边坐下。
崔妩对他的念头全然不知,细心帮官人把发尾一点点擦干。
二人一时无话。
崔妩还在想商铺的事,心情忍不住雀跃,连带着脸都红扑扑的。
夜话
因为崔妩,谢宥无数次想到自己的幼年。
他在龙虎山上修道念书,家中人探望时,会给他带山上没有的吃食。
他二哥谢宸指着丰乐楼的果子,一样一样给他说:“这是蜜糕、这是栗糕、这是酥油泡螺……”
谢宥并不爱吃甜的,饴糖甜过舌面的感觉,他只有淡淡的记忆。
他也不记得,当时那么多果子糕点是怎么吃完的。
很奇怪,从杭州初见崔妩,那些口舌间的记忆又一瞬间复苏了。
一见着崔妩,就觉得她好像一块糖糜乳糕,眨眼时好像能抖下糖霜来。
后来入水救她,抱在怀里时,让他突然想念起唯一一次,吃过的那碗冰酪。
她浑身湿透,靠在大石头边,日光清澈,罗衣玉色鲜,该是青玉瓷中鲜盈盈的一枚春水生琉璃冻……
谢宥自小清修,却从未缺衣少食,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一见着崔妩,总觉腹中空茫。
新婚夜后,谢宥本是一次辄止,但见她带着泪痕入睡,手不受控制地,又圈上了她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