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孩子,怎么哭了?”刘选面色严肃起来。
“女儿没事,就是风迷了眼睛。”崔雁起身,借口回自己屋里去了。
“看你,教女儿见了笑话。”崔信娘其实喜欢刘选着紧自己的样子,嘴上却不饶人。
“女儿哪里会笑话我们,”他嘿嘿笑了两声,坐在崔信娘床畔,将一枚平安符塞到她手里,“垫在枕头下面,安神。”
“这是哪来的?”
“是去景德寺求的,”刘选捻了捻胡子,有些不好意思,“我问了同僚,他们都说这个寺庙灵验,见慧法师足足念了三个月的经文,我去云梦之前求,一回来就赶快去取了。”
“我说你怎么大半夜地不回来,”崔信娘知道景德寺,能让法师念上三个月的经文,足见刘选费心之处。
她面上泛起红晕,偎到官人怀里,声音都娇羞了几分,“你怎么还信这个啊。”
刘选叹了口气,目光越过窗户,柔声道:“只要能让你睡好些,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甜嘴蜜舌的……”
但崔信娘就是吃这套。
成亲这么多年,刘选从未跟她红过脸,虽然仕途没甚指望,但对她是千般万般好,相貌又俊朗不凡,就算上了年纪,依旧是位风度翩翩的美髯公,比外头那些一到中年就大腹便便,谢顶缺牙的官吏顺眼多了。
且这个年岁的夫妻,多的是早已相看两厌,只有他们,仍旧恩爱如初,一切都没有变过。
“女儿到这个年岁,也该相看了,二侄女比她都小些,都已经嫁人一年……”刘选有些语重心长。
崔信娘打断了他,展现出治家以来一贯的专横独断:“她的亲事我心里自有主张,你不用过问了。”
“你,唉……”
刘选在媳妇面前软弱不敢多言,其实他不问也知道,一大早把鲜鱼巴巴往谢府送去,不就是冲着谢宥去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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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梁河码头边
几场暴雨之后,河水上涨,东风借力,河上白帆如翼,船桨翔舞,往来船只挤满了河面,排头的船上,货物堆积如山,吃水线都快到船舷了。
河上苦役如同蚂蚁一般,踩着搭在码头和货船之间的木板往来搬货,络绎不绝,一身白衣步出船舱,和船家结了银子,沿着落客的木板登上了岸。
画箱被人群撞得颠来倒去,徐度香抓紧背带,袖口上常年沾着洗不干净的丹砂、雌黄、雀青之色。
他仰头环顾码头,斗笠之下,是比大靖朝山水更为明丽的眉目。
十里长街市井连,水烟漠漠多棹声,这就是世上最繁华富贵之地,今日终于得见。
旁边脚店蒸笼刚掀,冒出一大团热乎乎的蒸汽,唬得徐度香往后退,戴青花布巾的大娘从斗笠下瞧见那张鲜嫩出众的脸,热情地招呼着:
“官人,快来尝尝妾的炊饼,用得今春新面,早起亲手擀的,不好吃不要钱!”
徐度香低头避让。
“官人别走啊,您先尝尝嘛。”大娘见他是独自一人下船,起了戏弄的心思,搭上手来,“要是没地方落脚,上妾家里住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