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崔妩连睫毛也没有一丝颤动,能用无动于衷来形容。
好像不管眼前站着的是杀人如麻的武将、御极的天子,还是寻常百姓,她的神情都不会变化。
这样的人似乎是看透了这世间所谓的尊卑、强弱,不在意,更压不垮她的冷静。
一个小娘子,是真有胆色,还是不知者无畏?
王靖北抱臂:“钟娘子问你时,你怎答不认识?”是把人处置干净了?
“当时若是说认识,怕是平白要被她攀诬上,折了清白。”
“原来如此,是钟娘子冲动些,那不是她的本意,崔娘子莫怪。”
崔妩不受他这阴阳怪气的赔礼,道:“若无别事,妾身先告退了。”
可王靖北并未放过她:“在西北时,那位画师说自己苦苦找了你五年,崔二娘子倒是无情,嫁了人,只说他是个画师,连旧相识都不敢认吗?”
“未必找的是我,大抵是旁的什么人,大相公要是有心,也可以帮他找一找。”
崔妩问过徐度香,他找她时从未说过闺名,毕竟男子与女子不同,闺名多只有家中亲近之人知晓,拿名字去问没什么用。
王靖北会知道找的人是她,只能是徐度香透露了她的籍贯出身。
王靖北定定看她一阵儿,突然笑了,“北地有一种草,胡人取名勃罗。”
崔妩垂下眼帘,这人叽叽歪歪的,废话怎么这么多。
“看似无害,实则有毒带刺,吞下去会把喉咙扎穿,跟你很像是不是?”
他踩下石阶,和崔妩站在一块儿,
“不,该说你比勃罗强,不止戈壁,到哪儿都能活,不过崔二娘子小心,怕是早晚要被人连根拔起来。”
“妾谢大相公提点。”
崔妩再行了一礼,径直朝外走去。
—
案子查了几日,季梁府终于要开审了。
一大清早,草叶还挂着露水,崔妩在马车里打起了哈欠。
谢宥不能陪着同来,叮嘱了她一夜,今日早起还在说,她从不知道这人能这么啰唆。
季梁府衙门外头已经聚满了人。
这是整个季梁城难得的热闹,没事干的人一早就来占位置,听完了才好拿去当谈资,得人请一碗水酒,在脚店瓦肆里把故事绘声绘色地传出去。
衙差横起木杖,费力将看热闹的人挡在大门之外,远远看去,公堂那头只有零星几句话传出来,这个距离,勉强分清男女而已,旁的什么也不知道。
“现今审到哪儿了?”她从帘子一隙往外看。
“刚开审一会儿。”
“传证人——”
传令衙差跑出来传话:“娘子,府尹传您了。”
崔妩戴上帷帽,薄纱垂下遮住了面容,搀着妙青的手下了马车,从侧门进去了,正门瞧热闹的百姓都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