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慢慢走着回去的,其实路上风景很好,一边是田坎,上面长有黄色的可爱的小花,一边有一条蜿蜒的小溪从身旁流过,水质清澈,富有生机。
“小慈,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君鹤和雪慈十指紧扣,他转过头去看雪慈,雪慈问:“准备什么?”
“准备好听我对你和盘托出。”
“我求之不得。”
“那如果会改变你的生活呢?让你从此像我一样背上沉重的枷锁呢,你也是求之不得吗?”
雪慈的脚步顿住了,她伸出手去捧住君鹤的脸,望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我一直准备好了,我也一直在等你告诉我,我不管什么天堂地狱,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心安之处,如果你愿意让我知道,让我走进你的内心,我向你保证,碧落黄泉,不离不弃,什么我都能面对。”
君鹤露出笑容,他重新牵起雪慈的手,慢慢告诉她。
“回顾我之前的经历,其实也不算复杂,在我记忆里面,我的父亲算是我们当地的一个成功商人,经营着一家酒店,他勤勤恳恳,酒店也经营得越来越好,还开了两家连锁分店。我的母亲是一名音乐老师,温柔美丽,和我的父亲感情很好,我们的家庭富足、幸福,而我大概就是天底下最无忧无虑的孩子了,胆大、任性、具有不顾一切的闯劲,这也是我的家庭给我足够安全感的原因。”
怪不得君鹤妈妈看起来那么温柔有气质,原来是音乐老师啊,雪慈想着,小鹤哥的父母感情深厚,结果在年轻的时候就天人永隔了,这对君鹤妈妈的打击该多大呀。
“我母亲给我音乐启蒙,我从小学习古典音乐,到了高中反而去弹电吉他玩摇滚,还组建了乐队,在我最肆意妄为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君鹤声音很低沉。
“我只知道,我父亲待在酒店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扩大经营的时候借了贷,他想着经营好了,尽快把资金给周转起来,他的酒店在那个时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酒店了,我对我父亲的能力非常自信,就算是有新建的酒店,我们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有一次我到酒店去找父亲,正好看到了有人在闹事,他们一群人住了房间不给钱,还乱说一气,让其他的客人快点走,我就冲了过去,差点和他们打起来,还好父亲出面了,好说歹说免了他们的单让他们离开了。”
“然后呢?”雪慈问。
“然后,这就成为了不幸的开端,这些人就是针对我们的,他们三天两头跑来闹事,生意根本就做不下去了,我父亲找人调查过,他们是新开的酒店雇来闹事的人,就是恶意竞争。”
“报警了吗?”
“当然报警了,警察来的时候,他们立马收敛,因为没有财物损失,警察也是按程序办事,就很快离开了。”一想到这个,君鹤就冷笑了一声。
“后来……”君鹤咬了咬牙,坚持说下去,“即使工作不太顺利,父亲也表现得他能应付的样子,在家里他也还是很爱笑,对我母亲依然很好,我当时太大意了,觉得父亲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他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直到那天……”君鹤不自觉地握紧了雪慈的手。
“我们都在家,刚吃了晚饭,父亲接到电话后匆匆离去,我和母亲在家等他回来,结果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我的父亲和人发生冲突,被殴打入院!”
君鹤激动地对雪慈说:“小慈你知道吗,我的父亲最是善良无害了,他怎么可能会和人发生冲突呢,他明明就是被人单方面殴打的呀!”
“我和母亲赶到医院,他因为伤势过重正在抢救,我们就寸步不离地守在手术室门口,这场手术进行了十多个小时才结束,大门打开后,我扶着踉踉跄跄的母亲跑上前去,医生告诉我们他们无力回天,我们都觉得像是天塌了一样,我母亲哭得肝肠寸断,我父亲的合伙人却这时全部要求撤资,只有一个叔叔留下来帮我们说话,他是我父亲的老友了,我对他甚是感激。”
“那群人在大庭广众打死了人,人证物证均在,证据确凿,经过一系列取证之后,很快进入了第一次公开审理,检察院也以故意伤害罪提出了指控,我们以为很容易就判他们的罪,结果到了开庭的时候,他们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一个叫做周胜强的人身上,说周胜强是喝了酒,没有控制住自己,还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份医院证明,说我父亲是因为殴打导致心脏病突发,并不是真的被故意打死的。”
雪慈捂住了嘴巴。
“在法庭之上,他们几个人像踢皮球一样,集体翻供,只说是周胜强无意过失,连说辞都一模一样,还假装模拟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可是后来我对这个案件多方打听后才知道,他们先是两个人来挑衅酒店前台,我父亲匆匆赶到,然后他们就打电话找来了帮手,一群人围着我父亲一个人殴打,我父亲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就这样他们都还不放过他,直到把他殴打直休克,警察赶来才停了手,连时间都是算好的,这不是故意杀人是什么?!”
君鹤浑身颤抖起来,他眼角有些湿润,当他得知父亲去世真相的时候,怒火滔天伤心欲绝,他不敢想象他的父亲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内,是多绝望、多害怕,被活生生的殴打致死,死后还要被戴上心脏病突发的帽子,他作为父亲唯一的儿子,不为父亲报仇他枉为人子!
“这个时候正是高考前夕,因为酒店资金链断裂,不停地有人上门催债,我和母亲正商量着把房子卖了,一起搬到爷爷留给我们的乡下的老房子里,我父亲的那名老友上门了,他说他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要和我母亲商量,因为我很感激信任他,所以我任由他和母亲单独相处,直到我听见了我母亲的尖叫声……”君鹤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继续说,“我冲进房间,看到了我母亲衣衫不整的样子,蜷缩在角落,那个狗杂种的头被一个玻璃瓶给打破了,流着血,我当时就不理智了,骑在这个人身上拼命地揍他,如果不是我母亲拦着我,我差点把他给打死,就因为这样,我还被警察给拘留了,高考前一天给放出来的,发挥肯定失常,我没考好,后来我和母亲把能卖的都卖了,搬到了现在的家里,我也出去打工了,然后阴差阳错参加了唱歌比赛,后来你也都知道了。”
雪慈非常心疼,她把君鹤抱在怀里,轻轻拍他的后背。
君鹤问她:“小慈,你说我能忘记这些仇恨吗?我怎么能忘?!我一想到真正的杀人凶手正在逍遥快活我就恨不得拉着全世界一起下地狱,我每天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我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小慈,你说我除了报仇我还能怎么办?!”
“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谁,你找到了吗?”雪慈问。
“呵。”君鹤冷笑一声,“这个杀人凶手一直躲在幕后不出面,但是所有的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他出谋划策的,他为了积聚敛财,走了黑白通吃的路子,明面上开酒店、开矿场、做旅游、承包建筑项目,实际上杀人放火非法集资全部都来,他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周胜强之后,周胜强被判了无期,他拥有了启动资金摇身一变洗白干净后,居然成为了一名儒商,钱越赚越多,跟随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参与我父亲案件的人除了周胜强其他人现在也都是身居高位家财万贯,我经常质问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让该死的人不去死,让幸福的人从天堂到地狱……”
他看向雪慈:“这个人你应该认识的,他就是大名鼎鼎的S市商会会长,纳税大户,慈善专业户——怀安平!他身边的狗你也都认识:高鸿,是赔他白手起家的人,也是参与我父亲命案的人;周明俊,一个经商窝囊废,但是靠着听话成为了怀安平的白手套,他名下的资产我敢说大部分都是帮怀安平洗钱的;张小丽,掌管着怀安平现金资金链的人;还有梁景辉的父亲梁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雪慈瞪大了眼,在S市的上流社会中,谁人不知怀安平怀会长?话说他说话的份量大到什么地步,就是他说哪个公司不好,那个公司的股票第二天就要下跌,他公司开年会S市副市长都会赏脸光临。高老板、周明俊、张小丽、梁总……都是响当当的任务,他们之间的关系盘综复杂,甚至让儿女结亲来巩固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明白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扳倒怀安平!”雪慈恍然大悟,“应该说是把这些人一一扳倒,最终铲除怀安平,让他罪有应得!”
“所以我不愿告诉你啊,这就是原因。”君鹤摸了摸雪慈的头发,“怀安平现在位高权重,他早已成了气候,与他为敌,意味着你要与周家为敌,我不愿意看到你众叛亲离。”
“而且,万一我寡不敌众失败了呢……”君鹤垂下眼睛,眼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有一条后路,以你的性子,你现在知道了,一定会坚定地站在我这边,万一我失败了……”
“不!”雪慈打断他,“你说错了一点但是也说对了一点,我的确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这边,你很了解我。”她笑了,眼里一片温柔,“但是你不会失败,怀安平这个杀人凶手不会一点把柄也没有,高鸿、周明俊他们也并非团结一致,再说小鹤哥你也是心思缜密,鬼点子又多,你可以做到以一敌十的!”这句话把君鹤逗笑了。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们一起,去打败他们,把他们都送到局子里去!”雪慈说得铿锵有力。
“唉,也不知道告诉你了是福是祸啊!”君鹤感慨道,“但是至少目前来看,我坦白后一下子心里轻松了。”
“你就应该很早就告诉我!”雪慈说,“我也好早点心疼你。”
君鹤第一次听说被心疼,他突然像个手足无措的男孩子:“有啥心疼的,小傻子。”
雪慈把头埋进君鹤的怀里:“就是心疼你,我都懂的。”
她明白的,突然失去父亲的滋味是多么难受,她也明白,一个人在黑暗里走了很久,是多么渴望有一个结伴而行的人。
“以后你有我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雪慈轻轻告诉他。
君鹤左眼快速滑落了一颗泪,他加重了这个拥抱:“嗯,你说的,说话算数。”
“说话算数。”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