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叶绵所赠之物入棺他自然不舍,但在封棺那一刻,他看见叶绵眼中的一抹释然,心头也感到一阵松快,这个陶俑乘载着一份温情,盼黄莺能在另一个世界安好。
他伸出手,将背对着她的叶绵拥入怀中,下巴轻搁在她头顶,与她一起看着朱雀大街的热闹。
叶绵看着长长的百姓夹道欢呼,不由感叹,“若你昨日赶回去,此刻你也该在队中享受爱戴。”
“这些虚名非我所求。”
叶绵忍不住笑了,俏皮地侧着头看他,“不求虚名,那你所求为何?”
“此生有你,来世有你,生生世世都有你。”
他的话不多,但只要说了便会做到。
番外此生共白头
天寒地冻,外头一片漆黑,急促的两声梆子声让原本窝在床上睡得安稳的人儿瞬间爬了起来。
昨夜房里烧的炭已灭,离了被窝后凉风厅的,他手脚并用的下床,没有费心点灯,在一片漆黑之中动作迅速的穿衣,抬头见床上一团动也不动,不客气地抬起脚踢了过去。“哎呀!”伴随着惨叫,那一团直接被他踢下床,“旺富,你放过我吧!”
“一、二……”
一听门外响起的报数声,被叫旺富的小豆丁也不理那一团的哀嚎,立刻跑了出去。
揉了揉被踢疼的屁股,被子里的小脸露出来,与方才飞奔而去的旺富竟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听到门外已数到了五,旺贵不敢再迟疑,飞快爬起来穿衣,顶着生无可恋的表情跑了出去。
出身京城权贵杜家,祖母又是富贵的孟家掌事者,他们自出生就注定了富贵荣华,不出所料,他们从小便有数个奶娘和无数小厮、奴仆伺候,他们的爹还早早就在京郊打造庄园,庄园西进院落取名就叫富贵,专门供兄弟俩起居,京城内外提起两人谁不羡慕。
偏偏其中甘苦只有同病相怜的他们明白,自小奴婢环绕是因为爹不许他们黏着娘亲,在西进院落打造富贵堂,是因为这处离主院的东院最遥远,他们兄弟再怎么鬼哭狼嚎娘亲也不知情。
他们是对双生子,爹爹名唤顾悔,不随祖父姓杜也未随祖母姓孟,出生时爹打定主意让两人随娘亲姓叶,只因他觉得这一切辛苦功劳属于他们娘亲,孩子随母姓天经地义。
又因他们娘亲最爱金银珠宝,他爹这个没读过几天书的竟然决定给他们一个取名叫旺富,一个叫旺贵,最终庆幸娘亲没点头,在与祖父母商量过后,一个取名杜墨中,一个叫孟奕和,只是他们终究还是难逃旺富、旺贵这两个名字,被当作小名叫。
旺贵手忙脚乱的赶在他爹数到十之前站到了他面前,正巧一阵冷风吹来,如同他此刻的心——一阵冰凉!
顾悔给了他一个冷眼,一声不吭的在前头跑起来,旺富随后迈开步伐,旺贵也死心的跟随其后。
富贵堂建得宽广,寻常人羡慕,但若是每天都得绕着跑上十几二十圈,那就生不如死了。
这一天冷过一天,昨日他趁着爹去军营时跟娘求救,他不是不想操练,只不过他还是个孩子,瞧这时辰月亮还高挂着,挑水弄饭的仆役还在睡梦中,他这个京城众人称羡的富贵宝贝就得开始锻链,这日子过得太苦了。
娘笑话他,说爹自小过得比他们苦得多,他没怀疑这点,只是能不攀比吗?他们才八岁啊……
虽说一般人家的孩子这年纪也不是在玩,得帮着干活,但若是能选,他觉得干活还比他们操练一天来得轻松。
娘虽然取笑他,终究还是心软,说会替他想办法,原以为这代表着解脱,谁知道今天的梆子声还是雷打不动的响起,难不成是娘的话不好使,还是娘忘了说?
旺贵心思翻涌,认命的跑着,好一会儿身子逐渐暖和,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黑暗之中,前方出现点点烛光,他正怀疑自己眼花,没料到原本迈着平稳步伐跑在前头的父亲竟然停顿了下,然后就往烛光的方向而去。
爹跑了,旺贵自然就拉着兄长停下脚步。
旺富看着一脸兴奋的弟弟,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就知道昨儿个他拉着娘亲嘀嘀咕咕肯定没好事,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亏得他们还是一母双生,可旺贵这家伙真是蠢得没眼看。
“快感谢我,解脱了,我这脑子真好使。”旺贵还在沾沾自喜。
旺富努力忍着把这蠢货打一顿的冲动,这些年臭小子竟还看不清娘亲只要关爱他们一次,他们的训练就会加重一分,在冷面爹眼中娘亲才重要,其他都是分掉娘亲注意关爱的“敌人”,面对敌人,爹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顾悔锻链孩子,叶绵向来不出意见,只是天寒地冻,孩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昨儿个还听说顾悔大冷天把他们丢进湖里去。
“阿悔,你不在身旁,我睡不安稳。”叶绵并没有直接替孩子求情,只是柔柔弱弱的说了一句。
顾悔在人前总是严肃,却受不了她一句软语、一个眼神,果然下一瞬他耳朵微红,面上还是不变地转身唤道:“旺富、旺贵。”
叶绵心下再次庆幸当时自己没有脑门一热顺着他,把旺富、旺贵当成两个豆丁的大名,她这人虽然爱财,但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再跑个五圈。”顾悔冷冷丢了一句。
“是!”兄弟俩在顾悔面前不敢造次,乖乖的自个儿跑圈。
经过叶绵时,旺贵对她眨了眨眼,叶绵也忍不住对小儿子露出一抹笑。
“跟上。”
旺贵听到顾悔的声音,一个激灵追上兄长,跑远之后露出满脸的笑,“旺富,爹瞧不见了,咱们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