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宁守城是先到的平州军。自卫州要将卫黄二县赠给平州,平州先派了五千军伍前往二县交接城守,等待正式交接后大军入驻。承平虽说是微服私访,但要过关就需通关凭证,卫宁三州交界又将有大事,承平一行人骑马配兵,定然瞒不过去,正准备坦白身份,赵熹上前拿出一块铁质腰牌,腰牌样式简单,正面为“平”、背面有“赵”。守军看了看,将腰牌还给赵熹:“原来是赵将军麾下兄弟,请进!”
赵熹向承平得意地挑眉,承平无奈地摇摇头,叫诸军先进城。赵熹趋马过来:“怎么了,不肯借我们赵家的名头?你不必担心,先前来找我的赵家人也是持这样的腰牌,守城只会以为我们是一起的,不会多怀疑的!”
承平摇摇头:“我在想,刚刚你只给他看了腰牌他就给我们放行、都未多问,未免太过松懈。”
赵熹不以为然:“爹爹不久前才带兵平叛、这里的军士自然敬服、畏惧爹爹,对赵家腰牌信赖也是常事。何况军情不比其他,无关人等不得过问,他们不多问也是懂规矩。”
“可不光咱们,刚刚有商旅进城他们也只是问了问、随意翻了翻车厢收了城门税就让人进去,都未仔细核对通关文牒!”
赵熹解释:“城门过关查这查那本就麻烦,如今世道不安流民遍地,都查那么严百姓连城门都进不来了,又如何谋生呢?何况现在卫宁名义上还是卫州管辖,咱们平州军名不正言不顺,不好管太严格吧!”
承平道:“城为人生,无人何为城?要城市繁荣人口流动必不可少,我倒不是嫌这个。只是看这些军伍散漫懈怠,怕他们巡城也不够谨慎,这里毕竟刚遭匪乱、难免有漏网之鱼,又紧临青州,此时卫平交接正是城防松懈之时,万一青州有异咱们没有及时发现,那可是大大不利!”
赵熹真没想到青州会如何,听承平此言才觉自己大意轻敌。赵将军说起卫黄二县时轻松无比,这让赵熹觉得两县已是囊中之物,全然未察卧榻之侧的猛虎。赵熹犹豫道:“青州刚刚吞并代州,应该没有闲暇东顾吧?不过轻敌慢敌兵之大忌,青州志大,卫宁总有一天将成为对陕的前沿堡垒,此处守军应谨慎备敌才是!”
承平点头:“正是如此,日后见到卫宁守将要向他提点一番才行。咱们先进城吧!”
进城后承平命孔舒领众人先去客栈休息,自己和赵熹、朱鹤在卫宁县城中闲逛。县城里与县城在截然不同,处处张灯结彩旌旗招展,街边花木峥嵘叫卖不绝,忽视人枯神萎、乞儿游民,倒有些繁荣相。
赵熹自十三岁武艺初成就整日在平阳城晃荡,对外面的事熟悉得很,反倒是承平出门不多,好容易得此机会,与朱鹤东看西瞧,很是开心。卫宁城并不大,三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卫宁县衙。县衙本是威严之地,三人过来时这里却吵嚷不断,只见县衙门口人头攒动,许多麻衣短褐衣履阑珊的百姓背着背囊排了队候在街边。循队伍望去,县衙门口摆了张桌案,书吏、衙差或坐或站;桌案旁摆了张太师椅,一锦衣公子倚坐其上。
百姓们挨个背着背囊上前,衙差抢过、将其中东西倾倒而出,里面是些银铜瓷器,衙差如此粗鲁,瓷器摔在地上磕了口子。百姓心疼不已,忙喊着小心些跑上前,衙差哪里管他,将他一推开,蹲从器物中翻查,差的坏的扔进麻袋,齐整些的放进箱子,精美些的呈给那锦衣公子。锦衣公子左边一美侍撑伞、右边一娇娥打扇,他只用折扇将衙差呈来的东西扒拉两下就叫衙差拿开。衙差把东西给书吏登记,拧眉瞪眼向百姓道:“就这些?”
百姓扔看着地上的碎瓷,听衙差斥问忙道:“村子里人都没有了,真的没啥值钱的东西了!这些都是乡亲们好不容易凑起来的!”百姓也知道那锦衣公子才是主事人,向他哀求,“大少爷,您是如来佛祖、玉帝老爷,您行行好,放过我们吧!”百姓说些还向前走了两步,跪下身去抓公子的衣摆。
这锦衣公子也就二十三四,宽眉大眼容貌英朗,只是目光游移不定看着很不正派。见百姓过来他口鼻皱成一团很是嫌弃,竟抬脚将人踹开:“干什么干什么!你那脏手也敢碰我!”他站起身,向众百姓道:“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好歹,我向你们征捐是为了献给平州李郡公的!以后你们卫宁就不姓卫、要姓李了!后来的哪有亲生的亲,你们若不趁此机会讨李郡公和李三公子开心,以后你们入了平州什么苛捐杂税都给你们加上,你们活得了么!我这都是为了你们以后打算啊!”
百姓闻言哀泣不止,方才被踹的人也发生哭嚎,锦衣公子嫌恶不已,一挥手,旁边衙差冲上去将人围住痛殴。
饶是承平听闻此此也不禁切齿拧眉,恨他纨绔无能、傲慢跋扈,苛待百姓还要给自己家抹黑,怪不得卫州式微如此!他正在思量要不要说破身份,身边赵熹已解下游云拿在手中。
赵熹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到卫宁就各自行动么?卫宁已到,咱们两不相干了!你回去吧!”说罢提枪就要上前。承平哪能不知他所想,匆忙追了两步,赵熹回头一笑、横过游云将他轻轻推后:“别跟来!”
赵熹燕眉振翅、杏眼弯弯、唇角勾起、梨涡盛蜜,像一只骄傲又得意的小狐狸,高扬着尾巴要去干些无伤大雅的小坏事。他嘴上说着拒绝、其实毛茸茸的尾巴已在承平心上扫了百八十回、弄得承平心痒难耐、恨不能揉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