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想要和自己走一样的路。
他和自己不同,却在某一点上,又是那么的相同。
白鸿飞看见顾长辰自嘲的笑,觉得心中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勒住一般,他走上前去,握住顾长辰的手,缓缓的摇头:“不!我相信你,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其实……我在梦中见过你,你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
说毕,白鸿飞转身走进书房,房中一片黑暗,他走的很慢,摸索着到了桌案前,一伸手,却摸到一手的油,很显然,这灯尖的火是顾长辰扑灭的。
白鸿飞道:“灯都被你灭了,我看不见,怎么写信?”
顾长辰便连忙去隔壁的房间找李叔要了一支蜡烛点燃,白鸿飞就着昏暗的灯光,提起笔,在砚台上添了添,写道:云州县县令兼云州防御使白鸿飞敬上:
他写了称呼却又停下笔,问顾长辰道:“你准备到军中干什么?”
顾长辰道:“上阵冲锋肯定是不可能的,就先干着谋士好了!”
白鸿飞便接着写道:吾友姓顾名长辰,有经天纬地之才,纵横四海之术,愿为将军效力……
写完后,白鸿飞将信装入信封,在信封上写下伍不凡的名号:朔方节度使、凉州、甘州宣抚使、兼营田大使伍不凡将军亲启。
顾长辰拿着那封信看了两看,装进怀中,一转头却看见白鸿飞愣愣的瞧着自己,便讷讷的笑了笑,问道:“怎么?”
白鸿飞在那个瞬间有着一丝恍惚,道:“没什么,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顾长辰想了想,说:“就明……”
那个明天的明字尚未说出口,便听见外面猛的一声巨响,犹如炸雷,顾、白两人所站之地,也跟着随之晃动。
白鸿飞双手撑住桌子,想要站稳,顾长辰手疾眼快,抢先一步吹灭蜡烛,拉着白鸿飞往外冲去。
两人出了房门,远远瞧见东北角上似乎有火光,府衙外更是一片嘈杂,哭声喊声狗吠声混成一片,显然是城中出了大事。
府衙中的下人和当值的衙役也全都到了院中,迟钝些的便茫然四顾,机灵的便朝着响声处奔去查探究竟。那轰鸣声并不停歇,每响一次,众人所站的地方便跟着一震,只觉得大地都在摇晃一般。
白鸿飞差点站立不稳,一个踉跄间,却见平日连走路都需要人扶的顾长辰,竟然稳稳的站在当地,连晃也没晃一下。
白母也在李叔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出了房门,一见到白鸿飞,便踮着小脚跑过来,拉住白鸿飞的袖子,吓得浑身哆嗦,连话也说不出来。
白鸿飞道:“是城北走水了么?”
顾长辰看着东北角越来越亮的火光,沉声道:“失火怎么可能有巨响?还震得城中都能感觉到?分明是,敌人攻城!”
“敌人攻城”四个字一说,众人都吓了一跳,白母更是吓得哭了出来,白鸿飞搂着自己的母亲,低声安慰了两句,转头大声道:“大家不要慌,李都头已经前去打探消息了。大家各司其位……”
白鸿飞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顾长辰打断,顾长辰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笃定:“敌人前来攻城,我们虽然仓促,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杨护卫,你骑快去,从西门出去,前去萧关武将军处,通报军情。张师爷,你去着急所有的衙役,每人负责自己的管辖区,迅速疏散百姓,从西门撤走!胡都头,你去召集城中屯驻的五百步兵,各人带上武器,前去东北角,想办法拖延敌人的进攻!曾主簿,你带着府中的仆役,前去将白大人的文书,官印,收拾整齐!”
顾长辰将府中那些人的名字随口点到,每一项任务都分配的是各人所熟知内容,只在顷刻间,就安排的周到严密,且丝毫不乱。
众人见顾长辰平日在府中,连话都没同自己说过两句,此刻却能把各人的官职,性命叫的丝毫不错,都各自诧异,暗暗吃惊。
十几双眼睛都齐齐的看看顾长辰,又看看白鸿飞,等待着县令大人发话。
白鸿飞一听顾长辰竟然连自己的官印文书都要转移,吓了一跳,双臂张开拦在顾长辰面前,大声道:“长辰!你想做什么?”
顾长辰神色不变,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弃城逃跑!”
白鸿飞听见“弃城逃跑”四个字,脸都吓白了,众人也都惊异不定,白鸿飞颤声道:“我不能……我不能跑!朝廷命我守卫云州县,丢了守地逃跑,那是死罪……众位,听我说,且不说是不是敌人前来攻城,即便是,宁可战死,青史留名……”
顾长辰打断白鸿飞的话,道:“单听炮石的声响,和震荡程度,就知道对方至少有二十万大军!一个云州县,守卫只有五百人,城墙不到十米高,外无支援,内无粮草,根本就是死路一条!趁着现在敌人尚未围城,城中百姓,能逃多少是多少!”
说毕,顾长辰紧紧的盯着白鸿飞的双眼:“鸿飞,我知道你这官位来之不易,可人若死了,一切就都是空谈!”
白鸿飞犹豫不决,县衙府吏见尚未未曾发话,也都不敢轻动,心中却是焦急恐慌万分,只听得外面的哭叫声越来越大,东北角上的火光也更胜,甚至能够听见隐隐的号角之声。
府中主簿听了顾长辰的吩咐,已经前去将白鸿飞的文书,奏折,秋税报表,官印等收拾妥当,白鸿飞转头奔出县衙外,众人也跟着出了县衙,只看见大街上已经混乱成一团,众百姓都如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他十年苦读,念得都是子曰诗云,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之间慌了手脚,却瞧见远远的前去打探消息的李都头骑着匹马奔来,还未到跟前就跳下马,对着白鸿飞大叫:“大人!不好了!是沙陀人,看不到边的沙陀人,忽然在攻打东门,城墙已经被他们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