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常总是冷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偶尔对她笑笑已是极致。但下午他对她表白时,眼睫轻颤,紧张得连声音也不敢放大,紧绷着的下颌,和他与声音相反异常直接的眼神。
许微竹的每一处神态,都比他的声音更具冲击力。
他真的很喜欢她。
那一刻,云曈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这一事实。
云曈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大概是累了,这一晚她睡得格外沉。
另一边,许微竹还站在房间里发愣。
他已经回来很久了,她明明也不在这个房间里,可是,心跳声还是好吵。
甚至……许微竹摊开掌心,他的目光定在上面,像是在细细端详着上面的纹路脉络。但事实是他根本瞧不见眼前自己的手,他此刻满心所想,全是他拉住她时她回眸望过来的那一眼。
那双清透明亮得让人自惭形秽的眼睛在那一瞬间无比清晰地映出了他的模样,简直就像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她不经意的一眼,令他浑身战栗。
他付出了毕生的耐力,才忍住没有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云曈……”情到浓处,许微竹控制不住地轻声唤出她的名字,分明是极简极干脆的两个字,他的尾音却拖了很久,仿佛给那两个字涂上蜜抹上了糖,眷念非常。
只是一个名字,还是由他自己叫出来的,许微竹还是很没出息地在这两个字下红了脸。
如同她会跟着名字出现在这里,她就在身边看着他一般。
许微竹失眠了,将近凌晨才睡下,梦里更是一塌糊涂。
第二日一早,云曈和许微竹在下楼时碰见。
云曈昨夜睡得早,故而也起得早,醒来便饿,于是想下楼买些早点回来。而许微竹,云曈的目光在他眼下淡淡乌青处转了又转,心想他大概是没睡好。
“没睡好吗?”她没做他想,顺口问道。
谁知被她一问,两人眼神稍微一对视,许微竹好似被火烫了一样,猛地转过身去,声音含糊不明:“嗯。”
云曈很是不解,直至看见许微竹通红的耳朵,他背身对着她,反而叫她看得格外清楚。
忽然之间,昨天下午发生的一切都清晰地在脑海中转了一遍,云曈的疑惑全吞了下去,也被许微竹带着有些脸热起来。
两人都被点了穴一样,默不作声地走了许久。
一路都是云曈在前许微竹跟着她,走到一处,云曈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最后在一个拐角的地方调换了两人的位置——变成许微竹在前她在后。
他身量高,步子也迈得稳,长身玉立般的身姿很是赏心悦目,云曈才欣赏不到两步,那修长的身影便转了过来,询问似的看着她。
云曈也装作不解地盯着他,“怎么了?”
走了这么久,他早已恢复正常,还是冷淡的表情,俊逸之上又因脸上的长疤显得有些锋利的锐气,好看,但还是冷过了头,哪怕他此刻看向她的眼神是亲昵的姿态,还是会让旁人不敢靠近。
云曈一直看着他,许微竹觉得她的目光在脸上停留了格外久,而她的视线在他这里存在感太强,他仿佛变成了一块拙石,她在打量,在思考。
而在这种时候,许微竹总会记起脸上那道丑陋的疤。他下意识想要侧过头掩住,又想起她不太喜欢他避开她,搅和得他心乱如麻,身体也僵硬起来。他喜欢她停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又不愿让她发现自己的丑陋之处。
他又紧张了,声音却还在强装镇定:“怎么了?”
“我在想。”云曈也看够了,迈大一步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行。
她站在他完好的半张脸那边,许微竹放松之余又有些怅然。
要是再看他久一些就好了。
“想什么?”他垂眼看她,语气好似平静。
云曈瞥他一眼,没答,但她似乎觉得这样看他也很有趣,走两步就抬头看他一下。许微竹不解,但每次她抬头的时候都能对上他的眼睛。
反复几次后,她又莫名不看了,盯着前面,连说话的时候都没看他。
是觉得没意思了吗?
他明明也没理解她这些小动作,可发现她对自己没兴趣后又觉得可惜。
他目光赤诚干净,云曈喜欢看他的眼睛,但反复几次发现他一直在瞧着自己后,云曈莫名又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规规矩矩地看着前面走。
许微竹这个人,你说他大胆吧,可他克制得不行,从不越矩;但若你说他胆小,他看她的眼神可一点也不清白。
闲逛了许久,两人最后在一家面馆停下。
刚出锅的阳春面热气腾腾,云曈吃得浑身发热,吃完的时候额头上都浮了薄汗。
“热了?”许微竹吃得比她快,正在等她,现在见她出汗掏出一块手巾递给她,“擦擦吧。”
云曈手才伸到一半,余光又撇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手马上换了个方向,拉着许微竹躲进人群里。
人影憧憧,许微竹没回头,只微微低头轻声问她:“怎么了?”
“又看见那几个小孩了。”早市人多,挤着挤着两人就贴在了一起,肩靠着肩,云曈为方便直接拽住了许微竹的袖口,也低低地和他说话,“幸月说他们昨天认出我了,这里人多,不太想见他们。”
此前几次接触,那几个少年人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象除了热心重友外还有冲动。也许还有他们是子书玉弟子的原因,总之她不太想与他们对上,尤其是她不想再与天霁山扯上过多联系的时候。
许微竹什么也没问,只是反手牵住她,“那我们快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