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沉默地喝着茶,有些白的唇被温度烫到恢复了许些血色。
这时?,容九旒仿佛自我消化完她的不恨,又问:“你什么?都不在乎?连容伽礼这七年消失在你世界里,不要你了,也不在乎吗?”
路汐抬起头:“他?现在要我就足够了。”
曾经这份寻不到他?行踪的无望痛苦伴生着她一路长达七年时?光,在容伽礼出现的那刻起,她在乎的,也直接变成了不在乎。
而面对容九旒,路汐的语气和?姿态永远都是真诚的,她喝口茶的喉咙还是哽咽得厉害,停了很久,待音线恢复正常,才继续往下说?:“我现在获得了自由,努力保护好自己长大,去?变成像容伽礼一样好的人,或许在您眼里,这些远远是不够的,还不够有资格去?爱容伽礼,但是这些,已经是我最好的东西了。”
一个孤苦伶仃的清白女孩,想去?爱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只能掏心?掏肺去?爱。
别无他?法。
路汐再?怎么?善思辨,也寻不到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去?说?服容九旒,除了真诚外。
容九旒缓慢站起,走向一面墙,似在观赏着眼前这幅古董画,用来平复着什么?。
时?间像是静止,直到路汐指尖握着的茶凉了。
容九旒才转过身?,语调平平:“他?怕你难过,这七年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是不可能主动让你知道,路汐,他?不提,往后余生只想你活得自在点,但是我身?为父亲,不能不提。”
路汐莫名的被这番话压住了心?口,难受得厉害,连声?音都不由自主颤抖:“什么??”
“当年你是分?了手。”容九旒几番传召容伽礼回归家?族,一是宜林岛的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已经不适合修养身?息,二是他?有意离间了容伽礼和?路汐之间被暂短割舍开的那段关系,才想着把独子留在身?边看守,“我却是带着一副棺材,去?接他?回家?的。”
路汐动了动唇,以为自己发出了声?,实际什么?都没有。
只有容九旒的,而他?极少回忆那一段过往,话沉着:“二十亿赎金,险些只赎回谢家?儿子的命,我接到通知赶去?时?,都说?容伽礼已气绝,他?被那群绑匪砍了十几处,身?中两枪,本是活不下来的。”
这番话,犹如?最真实的画面摆在眼前,对深爱着容伽礼的人而言,皆是残忍至极。
路汐不想失态的,却先?红了眼:“是我,害他?招惹上那群人。”
容九旒料想她不知情?,是一字都不知的程度。
“跟我来。”他?神情?淡淡,带路汐来到一处原先?地图上没有标注出的隐秘房间,推开深锁的门,迈步走进去?的同时?,也将灯打开。
路汐紧随其后跟进来,一眼便看到里面各类医疗仪器齐备,不是新的,第二眼又注意到室内不开灯话,暗无天?日,四面都是白墙,连一个窗户都没有,只有安置在中央的一张极宽大床。
容九旒告诉她:“这是容伽礼谢绝外人探访,独自养病多?年之地。”
这像什么??像是将本该活在世人眼里,万众瞩目至极的容家?未来继承人,像关精神病人一样,关在了小小的世界里。
路汐心?底生出前所未有的寒意,泪珠倏然?从眼睛落了下来,多?看那些医疗设备一眼,都觉得痛。
“我想,他?应该也不可能告诉你……”容九旒转而看向路汐,四下极静,只有这句落地:“他?七年不来找你,是因为失忆了。”
这一世既有父子缘。容九旒就偏要逆天把容伽礼从鬼门关拖回来,让这缘分,等到他?百年之后去见钟舒语了才能断开。
容家老宅上方的天空覆满了乌云,将里里外外压得?仿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阴晦和?静寂。
宜林岛那场情形凶险的绑架案惊动了泗城权势煊赫的家主们,会客厅亮着灯,晃过稳坐在太师椅上的人影,都穿着西装,其中一个随手把绝密的名单文件扔到了手边茶桌旁,近乎冷漠的语气道:“江树明天真?以为有了这份名单在手,能保他?一世?死不足惜。”
在这些名单上的人眼中,不过是条靠给权贵者处理见不得?光脏事,来换取荣华富贵的护院狗,连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
而?江树明派出的亡命徒连伤几位家族的继承人,如今不是?谁都能出面?保下他?。
四周低气压凝固了瞬,位于左侧的谢阑深将这份文件拿起翻了几页,眼底尽显讥诮意味:“那点野心被权欲喂大?,想死无?对证,九旒要追查下去,只能先查出几个冤死鬼。”
容九旒死了儿子。
谢阑深最器重的长子也?险些折在了那座岛上。
宁家的儿子孤身一人去跟绑匪谈赎金破了相。
无?论?是?江树明还是?那些亡命徒,都难逃被彻底清算的命运。
随着惊雷直下,室外压抑了整晚的暴雨也?铺天盖地袭来,雨声,交谈声和?脚步声都混在一处。
在露天院内,谢忱岸和?宁商羽这两道修长利落身影也?一直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被淋得?浑身湿透,里面?的家主没发话,无?人敢上前靠近半寸,就这么跪着,直到天光洒在了头?顶。
宁商羽先侧了下头?,碎发坠在额前挡住了那道雪茄印,被衬得?皮肤愈显苍白?的有些过分,也?让他?瞳孔颜色意外地很淡:“我们要失去容伽礼了。”
谢忱岸始终未动,雨水沿着锋利感很重的脸部轮廓滑落,滴滴砸落在胸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