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仲竹微微落后圣人一步,听着圣人闲聊。“朕拜你做太子太傅可好?”
“好。”
“朕聘你家珍珠做太子妃可好?”
“不好。”
“你呀!”圣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心里感叹史仲竹果然非比寻常,正常人,听见要官拜太子太傅,要不虚辞,要不谢恩,哪儿有答好的。更何况这般斩钉截铁的拒绝女儿做太子妃的。
圣人只觉得史仲竹担得起“真性情”三个字,心中找到了久违的轻松,戏谑道:“大胆!这是抗旨。”
“臣有罪~”史仲竹拖着调子,如唱戏一般回答。
圣人看他全无惶恐,请罪都请得这么漫不经心,翻了个白眼道:“正经些,说真的,怎么不让珍珠做太子妃,朕的太子不是朕自夸,样样都好,比朕年轻时候都好。”
“圣人,只听珍珠的名字,就知道臣待女儿可是如珠如宝,只愿给她平安喜乐,尊荣富贵自有家中男儿去挣,女儿只要安享太平就好。”
“你倒疼女儿。”圣人道,“你既疼女儿就该不让她手委屈才是,做外命妇也要向人低头,做太子妃不更好吗?看你的长女明珠就知道,有本事的人,你有何必把她关在后院。”
圣人是个开明人,圣人的看法也是士大夫阶层对女性的普遍看法:相夫教子,女子本分;若有本事,亦让人敬佩。自古才女多受人追捧,当然必须是真才实学。本朝还没有,名妓流萤端着所谓才气吸引客人的,所以,对多才的女子还是比较宽容的,本朝还出过才学过人,封学士的女子。
“太子殿下本人自无一不好,奈何是太子。”史仲竹叹道。“圣人是知道的,臣的父母,臣自己,臣的儿女,都是一夫一妻,清清静静过日子,宫中自有祖制,臣怕女儿吃亏啊。”
“妻者,齐也,以奉宗嗣。侍妾妃嫔,不过玩意儿,不用放在心上。”圣人自己就是嫡子出生,对皇后也十分敬重。
史仲竹暗暗翻个白眼,就知道,圣人不会放在心上。一夫一妻多妾才是士大夫的标配,妻子的地位高,可也没有高到史仲竹想要的地步。朝中夫妻清净过日子的少,弄几个侍妾伺候着的多。
“臣的女儿,可不能过那样的日子。”史仲竹偏过头,表示此事到此为止。
圣人不以为意,道“你个老学究,要是小儿女们自己乐意,你可不准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圣人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史仲竹做不屑状道:“珍珠说了,日后要嫁给像爹爹一样的,和臣一样,头一条就是洁身自好!”
史仲竹先给圣人敲了边鼓,日后史宁的事情爆出来,也好圆场。
回到养心殿,太子的回答自然够资格入史仲竹门墙。跟天家父子演了一上午,史仲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保龄候府。
史安兄弟下衙回来,史仲竹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们改换公文的动作快点。八骏中白义和绿耳擅长模仿字迹,让他们跟着做。”
众人应诺。笔迹这种事情,在行家眼里,总是一目了然的,史安、史平兄弟不是专业干笔迹模仿的,也不能帮忙,就顺便请教史仲竹后续动作。
“今日进宫,圣人封了我做太子太傅。”史仲竹道。
“这么快,那珍珠就不用做太子妃了?”史平问道。
“是快,快的都出乎我的预料了……”史仲竹幽幽叹息。
“爹这话暗有所指啊?”史安问。
“圣人的身体怕不行了,就这年了。”史仲竹表示,他已经经历过三位帝王的生死,本该麻木的,此时心中却也有兔死狐悲的感伤,圣人比他小五岁!连圣人这样以天下养的尊贵都逃不过生老病死,自己的人生路,是否也快到尽头了?
史仲竹难得伤感,却很快反应过来道:“圣人和太子打着所谓小儿女一见钟情,相互有意的主意,你们这段时间小心些,不要让珍珠跟着你们出门,最好在家躲一段时间,等太子妃定了再说。”
“是。”两兄弟应诺。
在仿造笔迹上,史仲竹能做的就是帮忙检查,在经历了半个月的忙碌后,史仲竹的准备工作早已做好,而隐在暗处的人已经等不及了,史仲竹手上拿着第三封威胁信,信中有史宁手书的复本。
史仲竹把信揣在怀里,今日圣人召集各位阁老议事,史仲竹不慌不忙的参加完例会,刚要准备和众位阁老一起退出去,圣人突然道:“史爱卿留下。”
其余人等只能羡慕嫉妒的看一眼,圣眷浓厚的史仲竹,鱼贯而出,连记载起居注的史官和当值的翰林学士都退了出去。
圣人没好气道:“又怎么了,给朕使眼色,你有事?”圣人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的,留下史仲竹,是因为史仲竹刚刚不停给圣人使眼色。
“圣人,大事。”史仲竹严肃道,把怀里的信交给圣人。
圣人一目十行的看完,疑惑的看向史仲竹,抖了斗信纸,无声问:什么意思?
“圣人,这是臣收到的第三封来信了,第一次收到的时候,是臣加封太子太傅后第三天,臣收到信,第一件事就是去查来源,可惜没有查到。不放心,就拿着信去问了史安,史安看了亦大惊失色,说,这上面的字迹是他的,可不是他写的。这话谁能信呢,臣的儿子,臣自己知道,他说没写,就是没写,可字迹臣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很快,臣又收到了第二封信,依旧没有抓到送信的人,和他幕后黑手,这种东西,臣也不敢留着,都烧了。所以,能呈给圣人的,就只有这第三封信了。”史仲竹恭敬的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