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裴不了抓住宋言的手,哀痛启口,甚是自责:“澜安啊,我真是禽兽不如啊。”
五人跽坐长案,宋言与裴不了向三位娘子告知名讳。
“宋言,字澜安。”
“裴不了,字业成。”
二位郎君皆是好风姿,颔之后眉眼平视,绝不凝视女娘们的面容。
萧明月与花玲珑并不想去瞧裴不了,陆九莹与宋言同乡自是也不多看他。这样一来,三个娘子的目光皆系于宋言身上,裴不了幽怨地独坐旁侧,孤独饮茶。
宋言已知陆九莹参选七皇子妃一事,在她们离开楚郡时,宋飞鹰便写了家书千里相告。眼下人多,他不便详说家事,只提起丢失的芙蓉金印:“按缈缈所言,金印现在系于胡人之身,实则比落入九思中要好办得多。”
裴不了正正神色,避开花玲珑的方位,跟着宋言说道:“大鸿胪是我亲叔父,贵女们所居的鹿鸣行馆与蛮夷邸皆是由他管辖,若是由叔父开口向胡人索要金印自是没有问题,只是你们在东市取闹,九思那里怕是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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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随之问萧明月:“确实伤到了阚吉吗?”
萧明月点点头:“箭镞射穿了他的手腕。”
裴不了说:“阚吉身份尊贵,乃傅相外孙,若我们没有抓到人,他一定会闹到北军营去,澜安,吾等应立即回去向卢将军禀报。”
“确要禀报,但眼下她们的安危也很重要。”
裴不了这才悄悄探向花玲珑,岂料后者一直盯着自己,二人视线相交时少女开口说道:“人是我伤的,若是他要找只管来,我不怕他。”
适才事态紧急,萧明月还未能询问花玲珑为何要伤阚吉。但现在军吏都坐在面前了,花玲珑也并不作隐瞒,索性直言相告:“阚吉害了我阿父,逼死我阿姊,我本就是要取他性命,就算他不来,我也要去寻他。”
此时陆九莹开口询问:“你为青州人氏,阚吉远在长安如何与你们结仇?”
“一年前北海郡大洪涝,皇帝派了个威赫将军前来赈灾济贫。”花玲珑说到此处双眸冷漠,“威赫将军当真威武煊赫,金衣塑身,锦绣铺路,凡他所过之处连枯草都要折腰。我阿父子承父业,当了一处小小的亭长,他倾其所有带领乡里百姓为郡县筑坝挡水,原以为等来长安的援助便可抵挡天灾。”
“岂料天灾未挡,迎来人祸。阚吉为了早日回朝领功,并未按我阿父所言将砂砾石悉数用于筑坝,而是偷工减料改用大量茅草添堵,导致洪水冲垮大坝,淹没了临海几郡。”
花玲珑想到阿父略有哽咽,她抿抿唇继续说道:“我阿父性格刚烈执拗,哪怕姊姊婚后取婆家一个铜币都要受教半日,这样的他,又怎会容忍阚吉的所作所为?他要寻求解救之法,却被踏死于阚吉的马蹄之下,姊姊与姊婿二人为阿父正名也惨遭逼迫,自戕而亡。”
话至此处,花玲珑的处境可想而知。
裴不了操心多了些,别人未有疑惑,他先忍不住问道:“你可有阚吉害人的证据?”
“我要何证据?”花玲珑一听他开口,当即怒,“阚吉茅草筑坝冲垮了郡县,上万人亲眼所见,我阿父、阿姊一家因此没了命,还不够清楚吗?”
裴不了讪讪:“我不是这个意思……长安听闻阚吉赈灾有功,青州百姓夹道欢送,这才回朝有所嘉奖,与你适才所说完全是两回事。”
花玲珑砰地一声猛拍案几,将裴不了吓得一缩。
“你们官官相护,还能说出二话来?若你以为我所言有虚,把我擒了送到官府便是!”
“诶……我所言之意,若阚吉真有如此恶劣行径,你就应当去找郡县之长,将此事上呈长安为你家讨回公道。可你现在闯入他人地界,还出手伤人,这是两码事。”
花玲珑没开口,倒是萧明月接下话来:“裴阿兄心思纯净,也是罕见。阚吉身份如此尊贵,你让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娘上门讨要说法,是嫌她活得不够长久,还是这流浪的日子太过滋润?”
即便萧明月赞同裴不了的话,但也偏不站他的理。
裴不了听着萧明月阴阳怪气的话语,哪里还敢回话,只是睃了宋言一眼:“你别让她喊我阿兄,我害怕……”
花玲珑跟着萧明月一道讥讽裴不了:“有些人生来高贵又怎能理解庶民之难,只怕是饿殍遍野他还要问一句何不食肉糜。”
裴不了:“……”
眼看几人欲要争吵,此时屋舍外传来敲门呼唤的声音,听着是谒舍的主人。
陆九莹刚要起身,便见谒舍主人自顾开了门,神色慌张:“九娘子,前面京兆尹来人搜查,说要找一个乞儿还有一个年轻郎君,可是寻得你们?”
话刚落,便听外头一阵喧闹,有人厉声喝道:“是不是有人藏于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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