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确实激动得想哭,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男女都?是一样的。
她用力呼吸,紧紧握住双拳:“那女子读书之后,可以做什么呢?”
喜鹊是家中的独女,自幼便听过不少轻贱女子的恶言。
她虽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志气,立下?了要胜过这世间男儿的宏愿,可却不知该如何实现这样的愿望。
听到北府军招收女学生的消息后,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想要识文断字,胜过自家那些无知愚蠢的堂兄弟们?。
可当郗途说出“男女都?一样”这般的话后,她欣喜之余,却不免也生出了疑惑——平民家中的男子,若是识文断字,可以作伙计,作先?生,作小?吏,甚至成为一个个小?小?的官员,可她就算读了书,又能够做什么呢?一个读过书的女孩,难道就会拥有比其他人更多?的机会吗?可是,很多?地方,原本就是不要女人的啊。
郗途明白喜鹊的疑惑,他想到徐州如今的景象,温和?地开口答道:“可以学一门手艺,维持自己的生计,如同徐州缫丝作坊中的女子那般,再不必在家中忍气吞声。还可以去女郎身边,做她的文书,帮她处理事务,若是做得好,也许还能试着做官。”
“女子也能做官?”喜鹊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郗途无比坚定地答道:“女郎素有此意。”
此言一出,不仅喜鹊愣在了原地,就连周围的百姓,也都?大吃一惊,一个个地交头接耳起?来。
嘈杂的人声中,喜鹊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先?忽略这句话,问出心?底最重要的那个问题:“郗将军,我父亲年?迈,家中又没?有兄弟,恐怕无人能够从?军。我想请教您,如我这般的女子,可否自己从?军,等到立功之后,再去蒙学读书?”
郗途被这话问住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如何能进军营从?军?
然而,他并没?有急着拒绝。
郗声的书信告诉他,自从?会稽出事后,郗如便立志要成为一个女将军,而郗归也已在徐州为她延请先?生,教授武艺兵法。
眼前的这个女孩,或许并不是没?有机会。
更何况,郗声从?前也曾说过,郗归很是欣赏一个从?流民中买来的女孩,说她很有志气。
而他眼前的这个女孩,似乎也颇有志气。
郗途这样想着,并没?有拒绝喜鹊,而是答复道:“能不能照你说的这样做,得请示过女郎才行。不过,我可以送你去京口——”
话还未说完,一个老?丈便挤过人群,气喘吁吁地跪倒在了他面前。
第122章本事
那老丈跑得须发皆乱,颤巍巍地跪伏在地,一开口便是告罪之辞:“将军恕罪,小女无?状,冒犯了将军,我这便带她回去好生管教。”
“哎呀阿耶,你干什么呀。”喜鹊气恼地埋怨了一句,嘟囔着?去?扶父亲起身,“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吗?做什么这样一路跑过来,累坏了怎么办?”
那老丈却没搭理喜鹊,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住口,自个?却再次看向郗途,弯曲着?腰,态度极卑微地说道:“将军恕罪,小老儿只这么一个?老来女,难免娇惯了些。以至于适才一听到将军在此?地答疑,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请您看在她?年纪还小的份上,宽恕一二吧。”
一名护卫凑到郗途耳边,轻声说道?:“这是附近的老木匠文叟和他的独女喜鹊,他们家还有个?叫荷花的妇人,是文叟之妻、喜鹊之母。文叟年纪大了,又害了病,手脚不太灵便,荷花的手艺倒是不错。这一家人因着?有手艺的缘故,没太受孙志作乱的影响,但?也不算宽裕。荷花平日里会帮咱们做些木工活换粮食,她?做活的时候,可?能跟将士们打听过关于蒙学的事。”
这边说话的工夫,文叟也没有闲着?。
他转身看向喜鹊,心中极其后怕,压着?声音斥道?:“你阿娘出去?做个?活的工夫,你怎么就自个?跑出来了?不是说了吗?让你少问少问!从古至今,哪有女子入学读书的道?理?”
喜鹊听了这话,心中有一万个?不服气——郗将军明明已?经要同?意我去?京口了,明明就是阿耶和阿娘说错了!女子不只可?以入学,还能够做官呢!
她?正要出声辩驳,可?郗途却先一步开口,温和而不容置疑地说道?:“老丈,这孩子并没有冒犯我。北府军的蒙学,的确会收女弟子。”
文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是这样的发展。
他喃喃说道?:“可?这世?上从未有过女子入学的道?理,女子如何能上学堂?如何能与男娃娃们同?室学习啊?”
郗途轻笑一声,提醒道?:“老丈,真要论起来,江左先前也从未有过平白给部曲佃户分田的道?理,可?我们不还是这样做了吗?读书识字原是好事,又何必要分男女?”
阶级是一道?显著的鸿沟,在有些时候,它甚至会深过性别的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