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的失败令桓楚军中士气大减,李虎、高权所率军队一路西进,与谢墨所部汇合之后,锐不可?当地?直奔长安而去。
桓氏亲信劝桓元回荆州暂避风头,可?桓元早已输红了眼,如?何?能愿意离开长安这个?代表权力的古都?
他不顾身上反反复复发作的旧伤,执意御驾亲征,与北府军决一高下?,逼得几个?忠心耿耿的桓氏部属不得不纷纷开口?请命——为了劝桓元放弃这个?以身试险的打算,他们只?好自己带兵出城,拼命拦住北府军。
长安城中的气氛一日比一日凝重,桓元的脾气更是越来越差,动辄就要砍砍杀杀。
然而,桓氏部属或许仍旧忠心,可?长安城中,还有不少根深蒂固的关中大族。
这些?大族在此绵延多?年,即便苻石在时,也因推崇汉化的缘故,很少对他们施以刑罚,谁料想一朝变天之后,新上位的桓氏皇帝竟是个?疯子??
紧张的气氛在长安城中蔓延着,大族们表面?唯唯诺诺,心里却盼着北府军快快攻进长安,好杀了桓元这个?喜怒无常的皇帝。
桓元大约也知道事不可?为,他本?着一股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的疯劲,可?着劲在长安城内折腾,谁的劝告都听不进去。
终于,北府军兵临城下?的第三日,世族们合计一番,纠集各自的私兵部曲,勾结了几个?或是心中生怨或是畏战惧死的小将,竟是自内而外,破开了长安的东城门。
震天的吼声传进宫墙的时候,桓元刚刚自一场宿醉中醒来。
他最近总是反复做一个?梦,梦里他在建康称帝,满朝世家唯唯诺诺,无不俯首称臣,他则龙袍加身,好不快哉!
那梦里没有郗归,也没有谢墨,郗途不过是个?文官,北府军也是一盘散沙,算不得多?大的威胁,不像如?今,竟硬生生将他逼到?了绝路!
厮杀声越来越近,桓元哈哈大笑,面?目狰狞地?喊道:“不该有郗归的!不该有郗归的!是她害了我!是她误了我!”
他扫落了面?前的一案珍馐,打翻了不远处的灯盏,满心不甘地?吼道:“大归在家的妇人,如?何?能建立起这样一支军队?要是没有她,如?今在建康说一不二的就是我了啊!”
“妖孽,一定是有妖孽作祟!”桓元昏昏沉沉地?在宫殿中横行,一把一把地?挥落碰到?的所有东西。
碎裂声一声接一声传来,有烛台落到?地?上,引燃了来自西域的珍贵地?毯。
桓元一把扯下?重重的帷幕,去寻找背后那个?并不存在的人影:“是你!是不是你?郗嘉宾!是你回来了对不对?你埋怨父亲的退缩,所以要借着郗归之手?来害我!是不是?你说话啊!”
熊熊的烈火燃烧起来,映红了长安城上空的半边天。
赵复疯狂地?冲进火海,在烟熏火燎中寻找着桓元的身影。
他的脸被烟火熏得发黑,双眼不住地?流泪,嗓子?也喊得嘶哑,可?却仍旧在寻找桓元。
好不容易找到?桓元,却见他双目无神地?躺在地?上,被一旁掉落的实木博古架压了个?正着。
“主公!”火越烧越烈,赵复擦了把脸,用力去推那博古架,“主公,你再坚持一会,我这就救你出去!”
桓元摔在地?上,流了不少血,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求生的欲望也在消散。
他无力地?说道:“赵复,我早知道会输,我早就知道会输啊!”
“北府军实际控制的地?方越来越多?,战绩越来越辉煌,早已超过了父亲当年的势力。南北大战之后,我就知道,自己是赢不了了。”
“主公您别说了,别说了!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当初对战苻石,我是退缩了。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军队是我立身的根本?,若是全部耗在南北大战之中,等大战结束,岂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谁不想保家卫国?谁不想青史留名?可?我也不能为了一时的意气,就不给自己留后路啊!”
赵复重重点头,应和?桓元:“我明白,主公,我们都明白!”
“不,他们不明白,我知道桓氏有不少人恨我,恨我错失先机,更恨我贸然称帝。”
“当初立国之时,他们明明也都与有荣焉,可?到?了今日,却将一切都怪到?我的头上。”
桓元被呛得连连咳了许多?声:“这群蠢货也不想想,郗归野心勃勃,势必容不下?桓氏,纵是我不称帝,他们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阿复,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桓元双目圆瞪,喃喃说道,“江左本?该是我的江左,郗归根本?不该执掌北府军,是郗岑阴魂不散,从中作梗,报复于我,才令我到?了这番地?步,不是我的错啊!”
“我是大楚的皇帝,我是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