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方之翠去别的地方总比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或者直接去灵堂好,方淮曳没多想就点了头。
老头乐的车灯被改装过,在城市里看不出,黑灯瞎火的乡下却是一道强有力的光线,照得前路一片亮堂,令方淮曳心安不少。
“方知甜今天下午在遗照面前跪了一下午,吃个饭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平常方知甜倒是没少在乡下乱跑,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加上她白天干了那种事,方玉一会没看见她就急得要命,到了五六点要喊机动人员(1)去找的时候,方知甜自己就回来了。
但她不止回来了,还浑身湿漉漉带回来了一尊菩萨像。
这吓了方玉一大跳,连忙上下查看方知甜怎么样,没发现什么伤口之后才去看那尊菩萨像,一看骇得七魂八魄都丢了。
说不出这是什么菩萨,凶神恶煞的,还缺了一只眼睛,方知甜宝贝一样抱在怀里,死活不愿意松手,像是中邪了似的,怎么看怎么诡异。
后来方玉狠了心要去抢,方知甜又突然尖叫长鸣起来,满脸怒容,直接把那菩萨摔碎了。
灵堂里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就连念经的师傅都满脸惊吓。
方玉当时就崩溃了,抱着方知甜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方之翠和做铺排的老人及时稳住的场面,细细询问了方知甜东西从哪里来的之后去屋子外的水塘里开挖,这么一挖还真挖出来了点东西。
水下面还有好几尊菩萨像,按摆放的位置来看,最中间那尊和方知甜摔碎的那尊一模一样,但是碎的那尊有残缺,捞出来的却没有,反而还被红绳子五花大绑,它周围被围了一整圈,圈外的神像倒是家喻户晓的那几位,关公、观世音菩萨、弥勒佛。
可光是这尊凶神恶煞的菩萨像,就足够吓人了,方玉怀里的方知甜瑟瑟发抖,被抱着换了衣服之后就一言不发,目光呆呆的坐在原地。
方玉当即受不住了,想抱着方知甜回城赶紧去看看。
道场主不能走,铺排是老娭毑几十年的好朋友了,哪里能让这场丧事草草结束,便先安抚住了人,扭头让方之翠去找她师傅过来看看是不是小孩中邪了。
方淮曳听得浑身汗毛直竖,她抿了抿唇,想转移话题。
“师傅?你还有师傅?”
方之翠回答道:“有啊,要不你觉得我这个算命的本事哪儿来的?”
她看了方淮曳一眼,看出了她的害怕,放缓声音道:“我走穴演出,去红白喜事上表演或者介绍队伍去表演,都是她的门路继承给了我。”
“不过她平常在这里不怎么受待见,我也就跟着不受待见了。”
毕竟虽然说要破除迷信,可该信的人还是信,现在连遗容化妆师和殡仪馆的都还受人白眼呢,更没人会想和天天帮人办土丧事的走到一块了,请人的时候当然是客客气气的,实际上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嫌弃呢。
“这种事是不是还是送医院看看更好?”方淮曳想起来那小姑娘的模样,“与其看有没有中邪,不如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我们只是参与方,主家说要怎么做就怎么做,没资格提意见。”方之翠解释道:“方玉估计也不太想送方知甜去医院,怕真看出什么病来,不然也不会同意我先去找我师傅来看看。”
正说着,两人到了地方。
方之翠一下车就朝里面喊,“喆姨?喆姨?睡了没?”
她不止喊,还把大门拍得乒乓响。
里面没一会儿就传来脚步声,一个高挑纤细的女人走了出来,她长了双三白吊脚眼,看人时有种刻薄又居高临下的感觉,年纪瞧着四五十岁的模样,身板挺直,态度冷淡,见着了方之翠就骂道:“敲什么敲,都大半夜了。”
“方玉那边出了点情况,想请你去一趟。”
喆姨冷笑,“那她自己怎么不来?上次不是还骂我是个晦气堂客(2)。全村嘴巴心眼最多的就是她,到头来还要装一副明事理的好样子——”
后面的话大多是在骂方玉不要脸,用的是方言,语速有点快,方淮曳听不太懂,不过不妨碍她明白这位喆姨有骂人不重样的厉害本事。
方之翠站在门口安静等她骂完才有点无奈的说:“那你到底去不去啊?她出一千二给她女看看,看好了再加一千。”
喆姨闻言理了理自己的衣摆,下巴一抬,“走,有钱为什么不赚。”
正说着,她终于看到了现在方之翠身后的方淮曳,面上露出点警惕,“这是?”
方之翠回答:“方玉让我去接的那位长辈。”
喆姨这才露出了然和松懈的神情,显然对方家的事了解不少。她拍了拍方之翠的肩,“把你那小破烂开过来,我装点行头就直接过去。”
三人很快上了路,路上方之翠又把事情给喆姨说了一遍,到方家的时候里头的鼓乐声尚没有停,门口还搭了台了,请了花鼓戏班子来唱戏,戏班子后面还有唱流行歌曲的和踩高跷跳舞的在候着。
喆姨见着了鼻子里冷哼一声。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冷哼,也没人去探寻,一早就在门前翘首以待的铺排见着了喆姨连忙迎过来,“喆妹子,你总算来了,赶紧进去看看吧。”
做铺排的也姓方,叫方颖粤,和死去的老娭毑一辈大,细数起来是喆姨的长辈,平常对她也算平和。
方颖粤亲自来接,喆姨也不能太不给面子,便淡声说:“那几尊挖出来的呢?”
方颖粤:“不先看孩子吗?”
大概知道喆姨和方玉不对付,她很聪明的没提起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