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报了,我知道你。蓬莱天文院提点之子郑得利,你们逃出蓬莱天关,途径瀛洲,终至此地。”
郑得利惊愕失色:“您、您怎么晓得……”
白环卫平静地道:“‘天书’已记述了一切。”
湖边有一藏书阁,飞角翘檐,黑琉璃瓦顶,碧树掩映。白环卫引着郑得利走进去,她行事一板一眼,仿佛每踏一步皆经过精密的算计。藏书阁中阴凉静谧,星图天花,书籍浩如烟海。
白环卫踩上杉木架,取下一册厚典籍。那厚书由水鸟波纹锦裹着,里头却是一张张硕大的骨片,上铭契文。女子淡淡地看郑得利,目光仿佛看穿一切:“这是‘天书’,是白帝尚在时史官留下的记册。其中记述之事,定皆会应验。你应也见过这物件的。”
郑得利的目光落在那骨片上,颤了一颤。他说:“这、这便是……白帝时留下的‘天书’?”
原来爹予他的、那记述着未来之事的骨片竟是古时的史书。郑得利赶忙往身旁一摸,才后知后觉自己装着骨片的褡子已被海浪冲散。白环卫道:“不必找了,你手上的‘天书’骨片已被我收进了此书里。你早已读出那骨片上写着何事了罢?”
厚册翻开,郑得利果见爹先前予自己的骨片被编入其中。他想起自己辨出的那些契文,脸色突而煞白。“敢问大人,那骨片上为何记述着将来发生之事?”
“‘天书’亘古亘今,仙山间发生的一切事,其中尽有记载。”白环卫静静地道,“便是咱们今日在此相谈,‘天书’上也记得一清二楚。我晓得你定会来到此地,定会于今日苏醒。”
“这便是说,其上所录之事定会应验?”
女子点了点头。
郑得利忽觉天旋地转,呼吸紧促,满屋的书典、木架在眼前晃来摇去,他是知晓那骨片上写的是何事的,若真一一成真了,那便意味着他们将踏上一条血泪涂就的道途。
“白环卫大人,您为何要与我说这些事?”
“你既看过‘天书’,也早应知晓了。”女子立在高不见顶的杉木架前,身后是千千万万卷经册,衬得其身形渺小。她轻声道,言语却沉重,“按‘天书’所示,终有一人会突破岱舆城关,去往归墟。”
“是,我读出过这行字。可因骨片残缺的缘由,详情却不大清。”
白环卫道:“你注意到了么?仅有一人——可出城关。”
突然间,郑得利的心好似漏跳了一响。一股寒意自足底涌至巅顶,教他起了一身栗皮。四面的书墙仿佛行将倒坠,向他压落。白衣女子接着道,极静淡的口气:“除了这人外,其余人皆会丧命于岱舆城关之内。白帝之子和其部属,也皆止步于此。”
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却似带着千钧重负。女子的话如一根针,猛然刺进他脑海中。
“我在此等候多时,方才等到你前来。”
凉风大起,带着镂骨寒意。白环卫平静地道。
“郑得利,你便是唯一一个能出岱舆城关、走过桃源石门的——那位天命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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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寺之前,惨象陡生。
方惊愚和楚狂眼睁睁看着那铺着佛衣的铁力木桌上,已被绳索捆缚住的漆黑人影突而身形暴涨,被金刚钺刀斩断的触角疾出,猛然捣碎了身畔沙弥的面庞!
惊叫声迭起,沙弥们未及反应,呆如木鸡。黑影速如箭疾,顷刻间夺去数位僧人性命。香客们惊恐奔逃,哄乱一团。黑影忽向方惊愚和楚狂二人扑来。
正于此时,方惊愚倏然拔剑,剑铓寒似峰雪,锼啮那黑影周身。骤雨似的数剑过后,黑影被斩作一摊烂泥,却缓缓渗进地里,转瞬消失不见。
顷刻间,寺前添了几具横尸,人潮四散。方惊愚执剑吁喘,惊魂未定。他不知自己此举是对是错,只是眼见楚狂将受害,身子不禁有了动作。
这时倒在不远处的一个香客屁滚尿流,颤声叫道:“快……快逮住祂!若被祂入了郊野,又要多出几起命案了!”
楚狂走过去,揪起他前襟,问:“怎么回事,什么命案?”
香客神气惨沮道:“近来郊野不是有凶犯横行么?那便是这些逃走的‘仙馔’在行凶!”
“难道不是你们有错在先,凌割人家血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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