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煎熬,他们没有证据,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越是阴暗的地方,就越容易生根发芽。
他们也怀疑,贺瑜和苏岑是苏母的孩子,知道那信的内容之后,甚至怀疑,当年是她生下了两个女儿,但被换成了儿子。
“他们这些年为惠王做的事不多,唯一件,就是查到了当年被裴大哥救走的那个孩子,并且把行踪透露给了惠王,惠王拿到了那封信,只是当时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后来解开这个迷之后,他想拿着这封信,逼宫验身,先帝……姐姐不可能让他验的。”
苏母面露痛苦,双眼噙满了泪,声音也哽咽起来:“削藩之事在即,此事决不能暴露,你父亲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明白一切,于是……他去了钟山。”
惠王何等聪明,知道来者不善,换做是其它人去,他可能压根连钟山别院都不会去,但来的是苏南舟,是先帝最信任的人,宣阳公主之夫。
苏南舟以谈判的名义去找的他,而后便是钟山大火,一切化为灰烬。
其实有了解忆之后,解夫人是后悔过的,曾经儿子是她的骄傲,她的一切,为儿子报仇支撑着她的每一天,但有了解忆之后,她开始担心,开始想到,如果这一切被发现,那解忆怎么办?这个她近五十岁才得来的女儿怎么办?
但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沼泽,便是泥足深陷,出不来了。
后来惠王让他们给贺瑜下毒,他们不做,但随后毒却仍然进了宫,解家深得先帝信任,同时也极得贺瑜的信任,他们不做,其它解家人呢?
这时解家夫妇才恍然明白,惠王要的,根本不是他们夫妇,而是以他们夫妇为引,拉整个解家下水,从他们当初答应前惠王的那一刻起,整个解家,便再无回头路了。
直到,他们发现苏母是石女,或者说,发现苏岑并不是苏母的孩子。
“之前,解夫人身体不好,喝补汤时给了我一碗。”苏母看向苏辰:“记得吗?”
这件事苏岑当然有印象,从解府出来时她便流了鼻血,解夫人当时便吓住了,要给她讲大夫,她自然不可能让别人碰她的脉,于是赶回了候府,府医只说是补过头了,吃些下火的药就好,没什么大事。
就是这件事,让解夫人起了疑惑,当天这补汤她同样也喝了,什么事都没有,她又找了好几个人喝,生过孩子的妇人喝了没事,可两个小侍女却流了鼻血,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才有了刺客取血一事。
然后她想到了那封信,那句话,想到了解松挂在嘴边,却从未说过名字,乃至每次提到都难掩失落的那个心上人。
她知道,所有他们犯下的错,必需在他们身上结束,解父进了宫,而她,则来到了她的房间,选择将一切和盘托出。
如今一切分明在人前,苏母说在说出的时候,也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回首过往,所有的爱恨纠葛如同梦中,但一梦经年,醒时斯人已逝,留下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当解夫人和她说起这一切的时候,她是恨的,是怨的,若非当年他们让惠王拿到那封信,苏父可能不会死在钟山,但怨怒之余,她却又想到解松。
松哥又何其无辜呢?
小时候,他们五个是最要好的,苏南舟爱护着她,解松就是姐姐的小跟班儿,裴亦扬喜欢开他们的玩笑,但却是第一个娶妻生子的,赵呈德和解松在一起后,他们给他俩打的掩护可不少,那个时候,苏南舟和裴亦扬都不知道赵呈德是女子,短暂的惊讶过后却还是给“两个兄弟”送上了祝福。
甚至有时候她会想,若是姐姐爱上的不是松哥,是苏南舟或者裴亦扬,那如今可能又不一样了,或者,也是一样的。
从一开始,这便是一个被操纵的局。
直到解松死,一向对母后言听计从的姐姐还始反抗,她执意送苏岑出宫,重用解家,知道一切真像后的她才明白姐姐为什么如此。
对于她们的母后来说,不管是昭合帝,姐姐,还是她,任何人,都抵不过大周江山稳固,为此,她牺牲了自己的一生,还赔上了姐姐的一生,而她因为身为石女,这个似乎从出生就带着的诅咒,却在此时救了她,让她逃开了母后的掌控,还能嫁给心上之人,过上相比起姐姐,幸福得多的一生。
当晚,解家走了水,大火将整个府邸烧得一干二净,连同还未出殡的谢大人和谢夫人的棺材,一同烧成了灰烬。
传言,是解家大小姐受了太大刺激,当夜是发了疯病,将所有的仆从赶了出来,在停着两口棺材的灵堂里放了火,随解家夫妇一起去了。
众人在正在惋惜之时,天子下昭,大理寺清查,五大藩王叛乱之事中,所有相关官员被彻底清算,刮骨疗毒虽痛,却是直指要害,朝中竟一时间少了近半数朝臣,而解家赫然在列,串通藩王,毒害帝王等等罪名之下,解家三族之内皆被罢免下狱,再行论罪。
于是有人便说,这解姑娘只怕是知道了父母的做为,知道没有活路,还不如一把火烧死了来得痛快,毕竟按这罪名,不死也要被发卖为奴。
一切清算过后,已是十二月了,在京都呆了大半年的孙千,也该回封地了,出京都这天,雪花从天空飘落,如絮般飞舞在天地间,孙千骑在马上,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他抬手将兜帽戴上,就发现身后的马车上,轻帘被掀开了一些,里面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来,接住了一片轻飘飘的雪花。
“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