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入骨缝的疼裹挟着鲜血不断流出,浸湿了谢辞世的裙摆。
朱嬷嬷最先看见,握着鞭子的手一紧,嘴唇蠕动,半天才从震惊中缓过来,一努嘴,满脸嫌弃的破口大骂,“没皮没脸,水性杨花的贱丫头,还没定亲就被人钻了裙底,珠胎暗结……苍天怜见,就算我今日不动手,隔日老天爷也要降下惊雷劈了你肚里的野种……”
秦姑姑听朱嬷嬷这么骂,下意识拧眉朝谢辞世身下看去,待看到那滩越聚越多的殷红鲜血,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尽是惊惧之色,一面握紧谢辞世的手,将她抱得更紧,一面朝朱嬷嬷大声道,“还不快去请大夫,这孩子是王爷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我都得人头落地!”
“你,你说什么!”朱嬷嬷闻言,一脸震惊的看向秦姑姑,两片嘴皮子哆哆嗦嗦,迟疑道,“你说这孩子是……王爷的?”
“快去请大夫!”秦姑姑没工夫跟朱嬷嬷解释,焦灼的又吼了一声!
朱嬷嬷听秦姑姑一声爆吼,突然间福至心灵,脸色一变,不知道想起什么,甩着双小脚,就跌跌撞撞的朝外跑去……
她一走,湘君立刻从倒座那边走了出来,匆匆行至秦姑姑和谢辞世身边,唤了声“阿辞”,就哽咽的再说不出别的话。
她红肿着眼睛,心里愧疚极了。
倘若她当时不自作聪明,体贴阿辞,那阿辞和秦姑姑也就不会落到眼下如斯境地。
…
…
久等不来大夫,秦姑姑眉头已经拧成两重小峦。
她没有功夫理会湘君的愧疚,而是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朱嬷嬷,不会去找清月统领禀告去了吧!
这般想着,她只觉一阵齿冷,用力咬了下苍白的唇,当机立断的朝湘君道,“阿辞和我这一劫怕是难熬过去,湘君,这玉珏你收着,听我的话,现在立刻回房去!要是我们撑不过去……你记得要将这信物递到王爷手里,求他还阿辞和孩子一个公道!”说完,她颇难为情的又看了湘君一眼,哽咽道,“姑姑知道,你一向都是个好的……现在姑姑能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了!”
“姑姑……”湘君听秦姑姑这般交代,仿佛明白了什么,握着玉珏泪流满面。
“你走吧,快回房去!”秦姑姑摸不准朱嬷嬷什么时候会带人回来,见湘君接了玉珏,便厉声催促她走。
湘君也知道情势危急,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谢辞世后,头也不回的往倒座方向跑去……
秦姑姑看着湘君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放心。
下一刻,两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秦姑姑抬头一看,心瞬间沉到海底。
来人正是清月,身后跟着朱嬷嬷。
清月一身黑色劲装,铁青着脸朝谢辞世走来。
此时,谢辞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疼的晕厥过去,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好的地方,整个人都坐在血泊里……触目惊心极了。
清月站定后,盯着她巴掌大的惨白
小脸看了很久,忽的露出一抹快意的笑。
随即,又扫向秦姑姑,疾言厉色的问,“是她告诉你孩子是王爷的?”
“是!”
秦姑姑迎着清月秃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并不敢说谎。
清月停了一瞬,又问,“这事,还有旁的人知道吗?”
这下,不用秦姑姑开口,朱嬷嬷巴巴的凑上前来,衔着笑讨好道,“回清月统领的话,此外就没人知道了,老奴处置这贱丫头的时候,特意将其他人支了开来,所有人都在后面倒座里,绝对没人知道!”
“要你多嘴!”清月回头,冷冷瞪了朱嬷嬷一眼,低声斥责。
朱嬷嬷讪讪一笑,自己打了自己两嘴巴认罚。
清月面色稍霁,继而轻掀红唇,狠剜了紧闭双眼的谢辞世一眼,寒声朝朱嬷嬷又道,“你也是个蠢材,听风就是雨,这满京城谁不知道豫王爷不近女色,不过一个浣衣房的贱奴,她说自己怀了王爷的骨肉,那就真怀了吗?我看分明就是这贱奴奸懒馋滑,满口谎言,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顿了顿,又一脸鄙夷的继续道,“像这种水性杨花,痴心妄想的东西如何配在王府伺候,让她浣衣都怕脏了那些衣裳……朱嬷嬷,事情是你起的头,自然也该你收尾,就由你走一趟,将这下贱东西从后门扔出王府去,让她自生自灭!”
“是,清月统领,老奴这就去!”朱嬷嬷谄媚的答应了一声,劲劲儿
的上前强行将谢辞世从秦姑姑手中夺了过来,拖着往外走去……
对清月的命令,执行的十分彻底。
秦姑姑眼睁睁看着谢辞世被拖走,跪坐在地上,眼中通红一片,周身都充斥着绝望。
清月看在眼里,她伸手,用力掐住秦姑姑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和自己对望,眼尾轻挑,意味深长道,“秦姑姑,你若识相,就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否则……连累的可就是宋采买了!”
威胁完,她用力的甩开秦姑姑,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一般,头也不回的离了浣衣房。
秦姑姑瘫软在地上。
谢辞世失血过多的脸、清月残酷威胁的脸、宋采买温柔体贴脸……交替在她眼前闪过。
每一张脸,细思都恐极。
可她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是一个不详的孀居寡妇,一个无力改变任何事的软弱女人。
当晚。
浣衣房走水,秦姑姑被困火场,熊熊烈焰中,她活生生的被烧成焦炭。
而谢辞世则被清月的人又送回了崇德坊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