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轲在走廊白亮的灯光下打量她,从头到脚,从马尾辫到小披肩,从格子裙再到短皮靴,这姑娘不知道到底是嫌冷还是嫌热,一身打扮虽然好看却不知所云,很符合时尚界人士给他带来的印象,于是发问:“你会排版?”
盛实安点点头。排版是刚学的,半瓶醋。
他又问:“也懂校对。”
盛实安又点点头。陈轲也一点下颌,“还会翻译,也懂牌子和流行,面料珠宝也在行,办公室里的杂事也做得来,跟印厂交情也不错。哦,还有法语,他们看重这个,你还记得几句?”
盛实安没有想到自己在他眼里这样优秀、这样好,受宠若惊,一时懵了,张嘴听到最后,又颇为羞愧,“……一句也不记得了。”
陈轲一皱眉头,“面试前要复习好基本用语。”
盛实安说:“好!……什幺时候面试?”
陈轲推开门,“我先问问,尽量宽限你几天。今天走的时候找我拿几本教材回去读,记住了?”
次日是周六,盛实安在家大睡一觉,醒来便啃法语书,连啃两天,词没背下来几个,觉也没睡醒,却已经又是礼拜一。
她愁眉苦脸去报社上班,上午打瞌睡,中午打瞌睡,午后睡了一觉,下午打起精神来干活,同事喊她接电话,电话那头是催命的陈轲,告诉她:“周五下班后面试,就在汉园公寓,答几个问题就行,我送你去,不用紧张。不过还是要准备好基础法语,一周时间,够了吧?”
盛实安连声道谢,挂断电话,扶额想哭。
一周时间,也许够陈轲完成一本鸿篇巨著,可是还不够她背会煎鸡蛋步骤,何况法语?她恨不得捏死那个闲着没事买报社的资本家。
她心里有事,也就专心致志,埋头苦翻几小时,眼看到了下班时间,忙不迭起身,递出完成的稿子,鞠个躬,“我下班了。”
张总编像个门神,靠着报社大门门框,在看走廊外的热闹,大概满心都是如何才能快些勾引到陈嘉扬来签协议。盛实安摇摇头,掀开门帘走出去,看见对面报社外人声熙攘,楼上楼下的人摩肩擦踵地来跟刘总编握手,恭喜他终于能退休。
原来是对面的戏剧通讯报被收购,今天签合同。盛实安看了半天热闹,瞠目结舌转回头,“是他们被买了?”
张总编酸溜溜道:“对啊。”
盛实安道:“陈嘉扬买的不是咱们?”
张总编没计较她怎幺直呼“陈先生”其名,只顺口答:“不是啊。”
盛实安又问:“那那那——那天我问你,你心虚什幺?还怕大家听见什幺?不是怕大家听见你卖报社?”
张总编快要哭了,委屈道:“我怕那个干什幺?我怕大家听见我没本事卖报社!”
盛实安绝倒,又想起自己这几日受尽学习的苦,而这些苦或许都是白受,熬了一个周末,现在法语仍然一比吊糟,周五还要去闻名遐迩的汉园公寓面试,想也知道会是白白地丢人显眼,这一切怪谁?都怪张总编那天语焉不详地拍马屁!
她攥着拳头质问他:“为什幺卖报社的不是你?!”
张总编跟她搏斗,跟她打成一团,向她低吼:“你问我我还想问他呢!他陈嘉扬来都来了干什幺不买我的报社——呢……?”
盛实安还想再说,却见张总编莫名其妙憋红了脸,声量越来越低,低如蚊呐。
盛实安觉得寒毛倒竖,却已经为时太晚,背后传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我买你们干什幺?亏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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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死我啦气死我啦气死我啦白学了好几天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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