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虽有些微失落,却也明白,若是要对付南陈,自然需集全军的力量才行。
但范远此刻的话,猛地让萧厉明白,其实温瑜从来就没有想过毁掉和南陈的婚约。
她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没变过,是他一厢情愿地曲解了她的用意而已。
雨势太大,范远没看清萧厉这一刻的脸色,只答道:“中原乱了数月,南陈一直蛰伏未曾进攻,一来是有同翁主的婚约,他们届时可同魏岐山一样,打着替温氏不平的旗号讨伐裴颂,有翁主在,他们可比魏岐山更名正言顺。二来么,自然是强攻百刃关,他们自己也损兵折将,讨不着好。翁主想要让南陈答应她那些条件,必然还得威慑南陈一二,沙盘演兵,不费一兵一卒就模拟一场攻守战役,让南陈看清强攻的代价,自然是最好的法子。只是在未想出制胜之法前,翁主让先别声张。”
他看向萧历:“我可只告诉萧老弟你了啊。”
雨水淌过萧厉线条流畅的下颌,他似乎笑了笑,说:“原来是这样。”
范远觉得萧厉的反应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纳闷了好一阵,才猛然想到,萧厉是翁主的亲信,但翁主并未告诉他这些。
他莫非是觉着翁主已不再器重他?
范远心说那哪儿l能呢,翁主只是听了一句他寻不到满意的幕僚,便特意嘱咐李洵得闲替他解解惑,但勿要声张。范远料想翁主或许是想磨砺萧厉,才多次羡煞萧厉得了个老夫子,都不曾说破。
他怕自己说的那些,让萧厉想偏坏了事,道:“翁主安排萧老弟来军中,想来也是打算培训萧老弟为将才的。为将者,每一仗的部署,都关乎着底下万千将士的性命。翁主不曾说破那是沙盘演兵,便是希望底下将军们都把那当做一场真正可能会发生的战役去推演。”
萧厉嘴角依然挂着笑,平静道:“将军说得在理。”
是他自己一开始不曾想到这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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坪州。
“探子来报,咱们攻下陶郡的消息传出去后,忻州也在天明时分发兵攻向伊州。”
昭白在竹帘外捧着一封封公文念给温瑜听。
温瑜近日用眼太多,看折子时涩痛不已,已唤大夫过来针灸热敷过。
大夫嘱咐她少用眼,但诸多要事又需她拿个主意,昭白便替她念公文折子。
她此刻一身梨花白的常服,云鬓微绾,拿着剪刀修剪插在青瓷瓶中的梨花花枝,说:“意料之中。”
昭白换了一封继续念:“一个时辰前送来的信报,押送陶郡官员的军队抵达城内还有二十里地,陈大人留在陶郡处理后续事宜,押车回来的是范远将军和萧……萧校尉。”
她还是极不喜萧历,念到他时顿了一下,才念出了军职。
温瑜手中的剪子微斜,将开得最好的那
支梨花给剪了下来。
昭白瞧见了,说:“主枝被剪没了,奴重新去给您折些回来。”
温瑜看着只剩一小枝残枝的梨花,抬手轻抚过上边小小的花苞,道:“就这样罢,只剩一残枝,兴许会开得更好。”
昭白不解其意。
但温瑜神色淡淡的,收回手后只说:“替我更衣吧,他们该到衙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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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瑜换了身衣物到议事厅时,范远已带着此番出征陶郡的武将们侯在那里,瞧着似只简单换了身干爽衣裳,头发全是湿的,不难猜测一行人是冒雨回来。
得了温瑜传唤的李洵、贺宽等人也在,众人见了她,齐齐拱手见礼。
温瑜对范远道:“范将军带领将士们夜袭陶郡,又冒雨奔回,疲弊加身,实在辛苦,便长话短说完,先行回去休整歇息。”
范远耿直道:“坪州首战大捷,此等大喜之事,末将若不能细说与同僚们,这会儿l便是躺榻上,都只能干瞪眼。”
他这话引得一众谋臣发笑,同他相熟的更是笑道:“这厮就等着显摆呢,翁主哪需怜他疲弊,且让他细说吧!”
温瑜浅浅莞尔,允了。
范远抱起拳,倒是正色了起来:“此战能胜,其一在陈大人谋略有方,以佯攻东西城门的法子,分散了南城门的兵力,后将士们从南城门主攻时,陶郡惧北城门也有伏击,不敢再调动北城门兵马,减少了去其余三大城门支援的援兵。”
谋臣们捋须交头接耳,对此计称赞不已。
范远继续道:“其二则在于萧校尉神勇,带着将士们以绳梯攻上陶郡南城门城楼,杀入瓮城,打开了城门,方让城外主力得以进城,围郡守府,又里外夹击了东西城门的陶郡守军,终让此战大获全胜。”
谋臣闻言,无不啧啧称奇,直道后生可畏。
那些或打量或赞赏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萧历身上。
温瑜也看向了他。
不知从何时起,在人多的场合,温瑜总是会下意识避开去看萧历,仿佛是担心那一个短暂相接的眼神,便会被有心人瞧出什么。
今日也是范远提到了他,她目光才大大方方落了过来。
但只一个照面,温瑜便觉着,萧历颇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