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的内耳本就有缺陷,先天性的,很隐秘,这是比较奇怪的现象,按理说你应该从小就听不到,”医生问她,“你要做进一步的检查看看原因吗?”
郁今不想知道,就说不用。
她带着那些报告回到酒店,脑海里把医生的话滚了遍,然后摘下助听器,在一阵阵耳鸣声里,摸出手机拨了电话。
几秒后就接通了。
郁今听不到声音,卓原也安静地握着手机,他坐在机场的卫生间里,口袋里放着张机票。
这样刚刚好,郁今想,卓原不说话,她不戴助听器,也听不到。
在她彻底耳聋前,卓原已经不说话很久了。无意义的呜鸣、喊叫,基本没有出现过。
在通话时间前进到五分二十九秒时,郁今喊他,“卓原。”
电话另一边的人默不作声点头。
他不知道,喊他名字的人耳朵边空空荡荡,本该在上面的助听器被放在了很远的地方。
远到郁今摘了眼镜就看不到它们在哪儿了。
你现在哭吧
摘下助听器说话这种事,郁今以前从没有做过。只有当声带震动所发出的语句能被她听到时,郁今才会选择开口。
彻底耳聋之后,她会永久性失聪,也会永久性失语。
在她看来这并不会影响生活太多,甚至会将她的人际交往拉到一个绝妙的低谷。
这没有什么。
郁今捏着手机,看不到对面的人有何回应,也听不到。这通电话似乎无用至极——在她真正开口之前。
“我明天回去,”郁今搜了机票,“上午。”
卓原怔怔偏头,意识到了什么,他抱紧自己的膝盖,滞涩的喉咙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所幸郁今打这通电话目的不是听卓原的声音,她讲完后也没再说别的话,盯着窗外发起了呆。
卓原蹲到双腿发麻,扶着墙坐在了地上,他把口袋里的机票找出来,上面显示离登机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地面冰冷的温度透过裤子的布料浸着皮肤,卓原慢吞吞地搓了下手臂,把自己的袋子铺在瓷砖上,半趴上去。
通话时间前进到102分钟时,卓原的飞机起飞了,他捏着手里的票,在安静的卫生间里轻轻把票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通话时间行进到153分钟时,郁今的手机发出低电量的提示音,她的注意这才从外面的虚空中抽回。
她说,“睡觉吧,明天见。”
电话挂了。
卓原抿着的唇有些颤抖,他似乎想要以口型说什么话,但才张开一点缝隙又僵硬地抿紧了。
他很久没说过话,自失去舌头后,每次唇瓣的蠕动也与言语无关。
把东西收好回到公共座椅那,卓原小心坐下,背往后靠,在明亮的灯光里闭了眼。
郁今没说她是上午几点回来,卓原想明天早早醒来在这里等。
手机闹铃震动的瞬间卓原就醒了,早上五点,外面的天还没亮,卓原揉了揉忍不住闭上的眼睛,问到了机场的出口,他没在周围找到凳子,就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