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加美、化、滤、镜!”
萤丸气鼓鼓地一字一顿强调。
“嗯嗯嗯,好吧好吧,你没加。”安定地敷衍安抚一波,沢田纲吉握着笔在虚空中划了几划,并未落笔。他垂了垂眼睫,余光虚虚地落到一旁银发绿眸的正太身上。萤丸若有所觉,扭头与他目光相接,眨眨眼疑惑地一歪头。
【啊啊,是的。我是沢田纲吉,并盛中学的学生,从幼稚园就一路垫底被人嘲笑的废柴。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人设,若要说哪里有突出点,我自己大概也只得承认,人能够废柴得如此惨烈或许也是一种天赋吧。】
【——但是,我……这样的我,居然也会遇到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的‘神秘’。这份奇迹发生的概率究竟是多少呢?】
沢田纲吉想着萤丸——这个自称是刀剑付丧神,从他小时候出现在面前后十余年陪伴他身边长大、自己却毫无变化的刀剑。
幼小的孩童可以把萤丸就当做精灵来看,天知道沢田纲吉年岁渐长后看着跟在他身边还只有他一个人能够见到的萤丸简直方到要死。直到萤丸当着他的面抽出背后大太刀,给他看了劈砍的刀刃径直从桌面上穿过仿佛一个虚影一样,才让紧张着自己给妈妈招来妖怪的沢田纲吉平静下来。
【这是……属于我的奇迹吧?】
萤丸看着褐发少年没写几笔就再度停下,忍不住“噗”了一声,“阿纲,这次写日记要坚持哟,我会好好负起监督阿纲的责任的。不会再像上一次看心理学书籍那样让阿纲直接放弃啦。”
“我只是在想点事情没打算不写啊!”沢田纲吉感觉心有点痛,他就那么没有信用吗?
不得不说,外貌对人感官判断的影响真的是不可避免。随着沢田纲吉逐渐成长为一个少年,对丝毫未变的自家小伙伴从仰视平视直到俯视,萤丸的性格没有怎么变化,沢田纲吉倒是微妙的觉醒了一些老妈子般挂心异常的属性。
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被自己从小“拉扯”到大的崽崽试图反过来照顾了,萤丸也正在皱着眉头努力想找出自己感觉不太对劲的地方。目光游移着落到沢田纲吉第一句写下的自叙上,他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啊,萤丸想。
真要客观评论起沢田纲吉这个人,即便是日常给“审神者”加滤镜的付丧神也无法说出眼下的少年能够得到一句很高的评价——基于人类社会的普遍标准来说。不如说在学校这个模拟小社会中,他已经是在游离于人群主流之外的地方生存了。(而且不是能力过于杰出后的独立,是过于废柴又性格懦弱的被主流拒绝。)
萤丸本来是不太担心这个的,因为沢田纲吉才15岁,依照人类的年龄划分,他还是一名少年。少年——这是如此具有“可能性”的名称啊。少年的灵魂仍处于懵懂的绵软状态而未固定为一个模样,他们身上类似价值观和生活方式那样的因素尚未牢固确立。身体正以一种迅猛的速度汲取营养发育成熟,而少年的思想在旷野中摸索、困惑和犹豫。最终这份孤独终将——
啊啊,没错了……孤独。
整个人侧趴在少年身上的萤丸露出了稍显纠结的神色,而按照他们两人的姿势本应很难注意到的沢田纲吉却几乎瞬间给出了关怀的反应。
“怎么了吗,萤?”温软的声音中含着微微担忧与疑惑,沢田纲吉暖褐色的眸子就这么关切地望了过去。
萤丸哑然。
该说什么呢?他终于发现沢田纲吉不被主流人群接纳,自己开始失去迎合进入主流人群动力的原因之一居然就是自己。他一心希望同自己契约的这个拥有温暖力量的少年可以各种意义上的变得更好,让周遭曾蔑视过他的普通人都得以目见隐藏在他瘦弱身躯下的才能光华,但结果到头来,他自己——游离于现世与幻想间的刀剑付丧神的陪伴,反而促成了沢田纲吉收回对融入所谓‘社会’的多余渴望,将内心的情感与温暖反向倾斜给了他。
……就像从前因为“见鬼”的才能被人类排斥,转而热爱心灵纯洁的小妖的灵能者一般。
这也是这份才能——拥有灵力得见彼世,既被人盛赞为是世界热切的祝福,也有人不屑称为命运凶狠的诅咒的缘故。
“…没事的哟。”迎着沢田纲吉柔软的目光,萤丸最终只是转移了话题。让人类少年的世界在现实与虚拟性间左右摇摆究竟如何,这种事情他才不想去思考呢,“都开始写日记了,阿纲的作业完成了吗?”
仿佛被突然戳到了致命点上,方才围绕着沢田纲吉的微妙气场瞬间因其摊趴在书桌上的模样消散无踪,“不要和我说这么残酷的事情啊!”
“不可以逃避现实啊,阿纲。下次奈奈妈妈再过来帮忙整理房间,我就不会帮你把不及格的数学试卷藏起来了。”
“不不不请务必不要抛弃我——!”
——算啦,怎样都无所谓,命运改变了也没关系。反正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沢田纲吉是何种模样,他都是会陪伴在他身边的。
既不大也不小,既不落后保持旧时风情也没有太过现代化,并盛这个小镇平凡到没有特点,平静到近乎平庸。岁岁年年的时光轮转,除却周遭植株景物的改变与自身的成长变化,几乎都不会看出有什么不同。
“所以,阿纲在紧张吗?”无事一身轻的萤丸看着沢田纲吉在房间与客厅之间不自知的来回转了好几个圈圈,晃着腿看够了乐子才吃吃笑着开口,“第一次离开并盛就要去东京那么大的城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