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云笑了笑,说对不起。
第三十天的某个晚上,许岌吃了药,仍然睡不着。
他沿着长廊走到外面。
初夏,夜色浓重粘稠。天气微凉,夜雾无边,和着风摇曳。
许岌站在门口,看到雾色中有一团更深的黑,聚在外面的沙发上,那团黑色的边缘和这深沉的黑夜交融在一起,正在微微地颤动。
许岌拢了拢被风吹得鼓起的外套,将拉链拉到底,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送到唇边咬住,走上前,在沙发另一侧坐下。
点上烟,黑夜里炸开一团小小的火星。
他看着面前笼在黑暗中的参天大树,沉默一会,有些含糊不清地问:“怎么去染发了。”
无人应答。
许岌睨了一眼。
旁边的人将长发染回原来的颜色,比夜色还深的黑色。他肩头颤动,呼吸失了节奏,微抿着唇,似乎正在克制着情绪。
隔着一层飘泊的月色,在许岌身边默默地泪流满面。
那个,动不动就哭的人。
他哭起来很漂亮……许岌盯着他看了一会,还是开口:“不要哭了,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江凛时将头转向另一边,过了片刻道:“你就是……”
声音倒还很平静,只不过说了三个字就停住,后面的音节乱七八糟,被哽咽阻断得不成型。
“你就是一直在欺负我。”他仰头,深深吸气,肩头一滞,竭力抑止抽泣,泪从眼角接连不断流下。
许岌在心里骂了一声,将烟吐到江凛时脸上,没有说话。
门前的灯亮起。
他的眉尾眼梢泛着深浓的红,眼角红得尤为明显。
那些平日从来感受不到的脆弱和可怜被滚滚而落的泪水冲刷而出,直白地倒流在许岌眼前。
他回身,扯住许岌的衣服,力道不大,如墨的眸里全是泪。
哭声透出来,噎噎咽咽,嗓音沙哑。
“从第一次见面那时你就讨厌我,还想留我在那里等死。”
许岌向后退了退,几乎要从沙发上掉下去。他抓住江凛时的手腕,摸到一块椭圆凸起的皮肤,过电似的又缩回手。
“别哭了!”许岌冷冷地出声,将他推开。
“我讨厌你,讨厌你。”他重又扑上来,抓着许岌衣角,整个人快要拱进许岌怀里,涕泪直流。
烟灰落下去,砸在他头顶,化成粉末落进发间。
许岌慌忙把烟扔在脚下踩熄,用手挥去江凛时发隙的灰烬。
“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他仰起头,抬眼望着许岌,声音低低,小心翼翼。
未干的泪痕清晰可见,眼睫被泪濡湿,凝成一簇又一簇,在微弱的灯光下随着眨眼的动作忽闪。
他双手搭在许岌肩头,深深垂首,整颗脑袋埋在许岌胸口。
极轻的声音飘出来,软乎地随着风吹,呼进许岌耳中。犹如羽毛拂过一样,耳尖丝丝地痒。
“求你。”
许岌怔默地凝视他。
他的肩头还在微微发颤,看不见他的脸,只有一点白皙的耳廓露在外面。
许岌伸手,手掌覆在他有些凌乱的发上,揉了揉,滑下,连同头发一起握住他的颈,向后一翻,强迫他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