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上场的便只有大太太这个继母。
为了叫她速战速决,莫要火上浇油,老太太甚而许诺,她半个时辰内将魏嫣抓回来,这管家权不论如何,她都要找魏珩要回来,交还到她手中。
陈氏自然喜不自禁,挺着大肚子便赶来了。
为防她一人对付不了顾窈与魏嫣两人,还将魏妘这不好惹的泼辣姑娘带上了。
一见她们两个岁月静好地并肩坐着绣花,陈氏眸子里迸出寒光,怒道:“大姑娘!你也太不孝了!老太太与你父亲都在松寿堂候着,你倒有心思与顾氏在这里瞎闹!”
“快与我回去!”
说罢,便让她身边的嬷嬷来抓人。
顾窈抬起头,悠悠道:“我看谁敢动。”
方才在心里做了许久预设,这会儿见到这阵仗已然不慌了。
她道:“大爷的院子里,岂容你们放肆!是当我们青竹园谁都能来撒野的么!”
陈氏被她唬得一惊,见鬼似的看着她。
这泥腿子,几日不见,怎么变得如此有气势!还学会起狐假虎威那一套了。
她冷笑:“哟,这位高嫁的大奶奶,我不妨告诉你,便是阿珩在这儿,我一样要带阿嫣走!她违抗父命,拒不入宫,是为不孝!便是给她送到庵里当尼姑,那也使得!”
魏嫣一听,眸子里怒火燃起,恨不得撕了这继母的嘴巴。
她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让魏嫣无处翻身。
顾窈拍一拍她的手安抚住,语气又变缓,道:“我不是管事的人,却是阿嫣的大嫂。人都道长嫂如母,长兄如父。大老爷为阿嫣许人家,再怎么也要与我们商讨一番再做决定。”
陈氏想骂她算个什东西,却又忍下来——毕竟此事,确是大老爷瞒着魏珩运作的。若让那个阎王晓得他要送他妹子去做妾,岂非要将天花板给掀了!
她不耐道:“我没空与你辩!来人,给我把大姑娘押回去!”
她带的嬷嬷丫鬟一股脑涌上来,顾窈立时站起来,挡在魏嫣面前,厉声:“拦住她们!”
夏莲与春桃两个先站出来,跟在后头的亦有几个稀稀拉拉的婢子,其余人却是动也不动。
顾窈冷眸一扫,道:“我说话不顶用。但若大姑娘真出了事,便等大爷回来,将你们一个个都发卖了!”
她这是头一回威胁人,但却十分起效——连同秦嬷嬷,十来个人全都挡在她们面前与大太太对峙,将这院子分割成了楚河汉界。
魏妘一见母亲落败,立时骂道:“顾窈!好你个泥腿子!拿个鸡毛当令箭使!赶明儿让老太太赐你一封休书,将你赶回你的乡下老家去!”
解困境
顾窈听了这话,却并不恼,只笑道,“我未曾犯七出之条,即便是大爷要休我,京兆尹大人也会过问。更何况是家里长辈。你这般有脾性,让老太太给我休书,安知旁人会如何指摘咱们家呢?”
魏妘气得脸蛋通红,恨恨地看着她,想要冲上来撕了这泥腿子笑得令人生厌的嘴脸,却又心知武力在她之下——真闹下去,她也要落个泼辣无礼的名声。
顾窈见没人敢动了,语气稍缓:“大姑娘的婚事,向来是大伙儿心中都在乎的。但无论如何,不该不告知大爷这个长兄便定下。现今阿嫣既害怕,不如等大爷回来再谈。”
陈氏扫视一圈众人,目色微寒。
这泥腿子先斩后奏,拿青竹园这么一帮人威胁在先,又用上缓兵之计,是打量自个儿是傻子,真能被她忽悠过去?
大老爷不过来,是错估了顾窈的胆量,若让他知晓,这乡下大儿媳胆敢坏他好事,便是叫人围了青竹园,也是要将魏嫣押进宫里的。
陈氏道“顾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把魏嫣交出来。”
顾窈嘻嘻笑着,答:“什么交不交出来,阿嫣是人,又不是个物件。”
陈氏冷呵一声,见这满屋子刁奴仍和傻子一般与她对峙,嗤道:“你们便等着罢,过会儿自有大老爷来治。”
说罢,领着一众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去。
魏嫣被这阵仗吓得连话也不敢说,又听继母说要去寻父亲,眉头紧拧,颇有些忧虑:“大嫂……大老爷若真来了……”
公爹进儿媳的院子乃是混账事,但依魏既明如今攀附禹王的热乎劲儿,做这混账事,几乎也能预见了。
顾窈拍拍她的肩膀,道:“没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放心,没人能把你带走!”
她朝她眨眼,魏嫣一时竟有些恍惚。
虽已觉顾窈心境纯善,但未曾想到她能如此拼尽全力地帮自个儿。
试问若她是这个处境,高嫁世家,出身低微,她能做到这般泰然自若,敢为了个平素不好相处的小姑子与婆家人公然叫板么?
她做不到。
能这样的,唯有顾窈。
魏嫣心中五味杂陈,蹲下身来,向她深深地行了一礼:“多谢大嫂。”
顾窈拉她,她却执拗地未曾起来,一双眸子满是歉疚地看她:“此前我多番行愚蠢之事,多亏大嫂宽宏大量,不曾放进心里。”
现如今,这声嫂子,她是心甘情愿地叫出口。
顾窈稀奇地看着面前少女——她素来自傲,但有这样的家世,这样的才貌,自傲也是应当。如今她面对她肯俯下傲骨,可见她是真的认可她了。
顾窈抿唇,笑得真心实意:“没事儿,那都过去了。”
姑嫂两个和好如初,甚至比初初见面时关系更要亲近一番。
魏嫣龟缩在青竹园里,仍兀自担惊受怕她的糊涂父亲来找麻烦,却不想,直至夜幕降临也未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