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竹跟她本就无甚母女情分,只当她是猫哭耗子,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
由春桃扶着上了马车,她一副失了魂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要心疼几分。
马车在大街上骨碌碌地滚动,吴玉竹撩起车帘子,探头看了一下人潮如织的街道,她鲜少出门,如今才发现京城是这般繁华模样。
三清观在景山附近,山路泥泞,一路上磕磕绊绊,快到夜里,主仆二人才到三清观。
三清观离京城有些远,达官贵人爱去近一点的相国寺,故而香火比不上相国寺,有一些京城的贵女,喜好清静,每年都会来住上一段时日。
也有一些不祥之人,家中容不下,被送来修道,驱除邪秽。
春桃叩开三清观的大门,接待她们的是一位老道长慈元,慈眉善目,身穿深蓝色道袍,引她们入内。
舟车劳顿,吴玉竹早已疲惫不堪,很早就睡下了。
白天喝多了水,夜里忽然起了尿意,她掀开粗棉麻做的被子,趿拉着鞋子,悄悄披衣推门出去。
行至大殿处,雕塑的宝相庄严,供台下有一人影跪拜几下,随即一手拿起供奉的苹果,用衣袖胡乱擦了几下,就往嘴里送。
吴玉竹吓得一激灵,叫了一声。
那人影也吓了一大跳,把苹果藏在怀里,手脚并用灵活地钻进了供桌下。
吴玉竹这才发现,像是偷东西的小贼。
她一脚踩住小贼没藏好的衣裙,掀开桌布,摸索到手就把那人拽了出来。
小贼抱住头,直说道:“我没说,我拜了老祖,老祖同意了。”
吴玉竹打了个哈欠,正准备教训她,发现她是个十来岁的女子,看模样应该小她几岁。
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见过她,吴玉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是何人?”
顾柔扒拉开一头乱发,才发现眼前人是一个漂亮姐姐,又把苹果塞到吴玉竹的手里,低声乞求道:“姐姐,别说出去,我请你吃苹果。”
吴玉竹扫了一眼,又把被啃过的苹果还给她,顾柔以为吴玉竹不答应,肩膀一耸一耸地哭出声来。
这一哭要是把大家吵醒了,该如何是好?
她连忙捂住顾柔的嘴巴,顾柔见状,张嘴在吴玉竹的虎口处咬了她一口,吴玉竹吃痛放开,顾柔见状,趁机跑了。
吴玉竹叹了口气,解决了尿意又自己走回了房间。
春桃半夜发现她不在,燃起蜡烛,一直等她回来。
见她受了伤,忙翻出包袱里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倒在吴玉竹的手上,怕她疼又吹了吹。
吴玉竹见她如此小心翼翼,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好了,我无碍的,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咬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伤口这样深,怎会无事?”春桃又疑惑,没听说最近有哪家贵女住在三清观,哪里来的小姑娘呢?
吴玉竹想起约摸十五年前,宫中有妃子生下一公主,只是没过多久,那妃子体弱染病身亡,有传言说公主克母,送来三清观。
这则宫中秘闻,鲜少人知,公主的是生是死,也无人问津。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见到的小贼就是小公主顾柔。
翌日一早,吴玉竹和春桃用过早膳后,在三清观四处转悠。
临近六月,天气变得炎热起来,道观中的参天大树长得茂盛,郁郁葱葱的。
慈元道长只当吴玉竹是短住的,也不要求她劈柴种菜,只叫她不要乱动道观的东西就好。
不知不觉,人就走到了厨房,吴玉竹认出来熟悉的背影,试探性喊了一声“顾柔”。
顾柔闻言,身子猛地一僵,手中的柴火差点掉落,她迅速转过身来,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慌与意外,见是吴玉竹,拔腿就要跑,吴玉竹定住她的肩膀,钳制住她。
顾柔挣扎了几下:“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抓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吴玉竹挑眉,轻笑道:“你昨夜咬了我,怎么能说是无冤无仇呢?”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三清观的青石板路上。四周,古木参天,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本以为吴玉竹要揭发她偷贡品,没想到吴玉竹请她大吃大喝了一顿。
桌上,烤鸡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金黄色的外皮上泛着油光,令人垂涎欲滴。
顾柔再也抵挡不住这久违的美味,迫不及待地抓起鸡腿,大口大口地啃食起来,每咬一口都仿佛是在品尝着世间最珍贵的佳肴,还不忘招呼坐在对面的主仆二人也一起吃。
吴玉竹婉拒:“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春桃则在一旁安静地伺候着,偶尔为两人添茶倒水。
顾柔的眼眶却渐渐湿润了。她抬头望向吴玉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道观清苦,这样的生活她过了整整十五年,道观不富庶,吃不上肉也是常有的事。
最终,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哽咽道:“是太好吃了……我……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鸡。”
吴玉竹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酸楚。她轻轻握住顾柔的手,用帕子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柔声道:“以后想吃就告诉我,别再偷拿了贡品。”
吴玉竹抿了抿嘴,她和顾柔何尝不是一样的人呢,总是被抛弃,总是无人在意。
要了你的命
很快就到了芒种时节。
听闻顾玄与吴玉秀大婚,红妆蔓延十里长街,皇帝龙颜大悦,大赦天下,高韦也从诏狱里被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