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卫队冬日服制皮袄镶着墨色毛锋,颇为威风,衬得这小子很是精神,从前的纨绔神态半点不见。
萧彦故意问道:“见本王受封,你便上赶着来讨酒喝,不怕别人说你趋炎附势?”
刘希恕全无顾忌:“若是早先呢,属下确实有此想法;不过我可是跟随您上过战场的人,不讲究这些虚浮作态!”
萧彦大笑,拍拍他:“你如今果真出息了,本王倒没看错你!先不耽误你当值,后日便找你喝酒!”
刘希恕得了许诺,心满意足地继续绕宫巡城。
行过一处热闹地段,总觉得有些异样。他留个心眼,打手势令卫队转过街角继续行进,自己则猫在转角处静候,随后算准时机,腾地跳出,拔刀喝问:“什么人鬼鬼祟祟窥视?!”
两个衣衫单薄的小孩仰脸看他。
“喔,对不住。”见小孩吓得发抖,刘希恕倒不摆架子,连忙收刀道歉,同时教训他们:“爹妈没教你们啊,巡城带刀近卫你们也敢偷偷跟着?下回再来,押你们蹲大狱!去,家去!”
刘希恕做个吓唬的鬼脸,但两个小孩镇定地打量他一番,然后那女孩不服气地说:“我们才没被你吓到呢!我们听见你停下、知道你要跳出来——我们一直在你们要经过的地方等你。”
敢情他们发抖是冻的,不是惊吓。卫队围过来看热闹,两个孩子胸有成竹,小大人一般的神态倒显得丈八身材的刘希恕有些幼稚,他一脸懵:“那,两位寻在下有何贵干啊?”
近卫们纷纷嗤嗤地笑,男孩却郑重道:“我们要找恭王殿下,请你带我们去。”
刘希恕当即捧腹而笑:“你们?找恭王?真是的,难道满城妇孺都消息灵通、知道恭王殿下晋封,要赶去巴结?”
话一说完又觉不对,这可不把自己也骂进去了么?
男孩没笑,仍一脸严肃:“我们不知道他家住在哪,不然我们就自己去;我们以前见过你巡城经过的地方,所以在这一带等你,请你帮助我们。”
孩子这般模样,刘希恕倒谨慎起来,喝止手下哄笑,问:“那你们是哪两位啊?”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闭紧了嘴巴摇摇头。
刘希恕挠头犯难:“不表明身份,就要我带你们去见王爷?”
卫队里有人不耐烦了:“您跟俩屁孩啰嗦什么,还在当值呢!”
刘希恕倒依稀想起,一拍后脑勺:“你们两个是谢承泽家的吧!我在北境见过你们,嗐,现在你们穿汉人衣服,我一时没认出来。你们怎么穿这么少?!来来,穿我的皮袄!”
他说着要解开皮袄,却被多吉拦住:“我们不冷,你赶快带我们去见王爷哥哥!”
刘希恕被小孩的严肃神态镇住了:“行……行吧!可巧殿下还没走远。”他招手示意卫队先走,带着两个小孩回头顺着宫门大道去追萧彦,不忘吩咐:“注意点,可不敢管王爷叫哥哥!”
曲珍乖乖点头:“好,那我们找你的事,你也让你的手下别说出去。”
刘希恕好脾气地伸出小指头:“行,拉钩。”
缓行马车内,萧彦一直在沉思:今日君父虽是封赏于他,却并未明确裁定戴氏的罪责,这当口,该趁热打铁、再挖出些戴氏罪证,还是低调收手、免得圣心无常起疑?戴氏是礼王的母族,若令其倒得彻底,则是间接宣布了礼王萧章再无继位的可能——而今日萧章、萧竟皆称病,并未参加朝会。
萧章并非真的病,不过是不知圣心倾向,因此不敢轻易为舅氏出言维护,干脆称病不去;但萧竟那边呢?
萧彦掀起窗帘,想就此事吩咐乐孟,便见刘希恕拉着两个孩子的手,气喘吁吁地赶过来。
萧彦顿起一阵不祥预感,当即叫停,下车迎去。
曲珍跑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衣袍:“王爷哥哥,求你快救救大哥哥!”
登门
寒风掠过庭院,铁马铮铮作响,墨绿厚帘只微微拂动,却仍是进了些凉意。
屋内的刘氏手握个小暖炉,责备婢女:“怎地门也不关好?巴不得我着凉?”
婢女委屈辩解:“因想着大夫人您即刻就要去后院午膳,所以就没关门……”
“行了行了!”刘氏烦躁,示意婢女给自己穿上披风,边穿边抱怨:“伸手都冻的天儿,各房在自己屋里吃不就行了,还得去站规矩伺候吃饭!也不等老爷下朝回来再开饭!这老太太丁点不知道疼惜晚辈!”
但她也不敢多说,出了自己院门,便规规矩矩地来到谢老太太的院里。
饭刚摆齐,便听有下人在门口禀事。谢老太太便放下筷子,皱皱眉头。
刘氏瞧见,忙不迭道:“谁这么没规矩?不知道老太太用饭的时候不能打扰?!天大的事,等老太太用完再说!”
婢女如此通传去了,片刻又进来,似有话说。
老太太便要起身:“不吃了,到底何事?”
刘氏见她不快,骂那婢女:“不长耳朵!不是叫打发走吗?”
那婢女慌道:“是……前门有客至,想拜见老太太。”
刘氏简直气笑了:“今日并无拜帖,咱们谢家是想来拜访便来的、老太太是谁都能见的么?!何况还拣着午膳时分,莫不是来蹭饭的?门房是做什么的,打发走便是!”
见那婢女没动,愈发上火:“你倒是去啊!”
谢老太太虽是不悦,却觉蹊跷:“且慢,是谁来访?”
婢女被骂的没空插话,这下终于答道:“是恭王殿下,已在前厅坐着,门房回说老爷尚未归家,他便要拜见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