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一天,警察明确并公布了此次车祸发生原因。
司机老张的妻子跌坐下来,掩面痛哭:“竟然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呀!我只知道他血压高,又总是睡不着觉,平时还不肯按时吃药,那天我看他精神不好,所以才反复叮嘱他一定要吃药,是他被我说烦了,才会去吃……”
配合调查的医生说:“病人之前失眠被诊断为抑郁症躯体化表现,在医院开过抗抑郁药物,但是阿米替林这类三环类抗抑郁药不能和降压药同时使用,不仅会影响降压效果,还可能引起血压急剧下降等多种副作用,所以医生了解情况后,都会避免给病人开这类药物。”
这并不是一起难度系数多高的案件,事故发生当天,警方就已高度怀疑是司机急性药物中毒,在调查具体原因及逐一排查其他可能性时,警方在他家中发现了降压药、阿米替林和舍曲林,在咨询医生后,这个猜测得到了进一步验证。
司机老张的妻子哭泣道:“他就是睡不着觉,从没听他说过什么心情不好,抑郁那些啊!每天该吃吃,该喝喝,都没当回事!倒是听他嘀咕过,说医生开的那个药吃了效果不好,还是睡不着,要换一种试试,觉得跑医院开药麻烦,就自己在网上买了,还说功效都一样……”
“谁会知道,那两种药相冲啊,”她哭得凄厉起来:“如果那天,我没有催着让他按时吃药,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啊——”
那是个阴冷潮湿的雨天。
视线中只有黑与白,司机老张的妻子在贺霆山的灵前依旧无法控制地悲恸大哭:“对不起啊——贺先生我对不起你们啊——那么多年来,你处处照顾着老张,关照着我们家,一直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结果变成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老天啊,你不长眼,带走那么好的人——”
贺昀之在外张罗接待。
陆续来吊唁的宾客黑衣佩戴白花,挽联与白幡在风中翕动。
灵位前,缭绕的香火白烟,如同雾瘴般模糊了他的思想、情绪。
他的感知有些麻痹。
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潜意识中无法确定,实际内心却又清楚,事实早已无可置辩。
…………
贺霆山亡故,与此同时,那场荒唐的游轮之行及其带来的变故也在业界流传开来——
江南集团董事会重要成员近乎全军覆没,他们或是遭遇巨大的财产损失,或是直接丧命。
而那些被质押出去的股权一旦还不上,后期将直接被清算。
有些人见惯了业界高层尔虞我诈的手段,盘点整个事件种种不合理之处,最终的逻辑并不难辨,这一切谁是最终受益者?他们早就心知肚明。
这就是一场家族利益纷争,是贺霆山那位来历可疑的兄弟一手策划,与强盗沆瀣一气所上演的一场空手套白狼的戏码。
只是他们都惊怒于如此原始粗暴的劫掠,他是怎么敢的?
…………
庭院里的凌霄花凋谢了。
中雨转暴雨,落下的雨点在池塘中激起一朵又一朵水花。
入秋的雨天冷然萧瑟。
厅堂中,贺如真坐着,周围站着风洵与几个打手。
小鹿旧伤又添新伤,此刻伤痕累累地趴在地上,稍微一动,身上衣物就洇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