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追欢心虚,不敢答他,只用手抱小腿,缩在桌角处。李承玠看了便越发生气,先是拿绳子将她手腕捆住,又喊了杨吹花进来,竟是要写笔录,俨然一副捉贼要拿赃的样子。
“这船是哪里来的?”
“青龙坊内有一姓齐的铺子所造。”
“船舱内是什么构造的,你一一说来。”说罢他便拉着绳子将孟追欢从地上拽起,指着船舱内的物件一个一个地问道。
“这是奶酿鱼,是刚从曲江中捞出现煮的。”
“这是炉子,取暖温酒用的。”
“这个呢?”李承玠伸出手指了指。
“这是软榻。”
“这是你做什么使的?”
孟追欢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吗,你的新婚夜不是就在这里吗?还要我详细说说吗?”
李承玠长出一口气后,便对着在桌案上奋笔疾书的杨吹花,“这句不许写!”
“那天晚上你喂酒得喂酒,解衣裳得解衣裳,比今天有过之无不及——”
只听杨吹花倒吸一口冷气,“王爷,这句能写吗?”
李承玠却不答他,伸手便将孟追欢的头掰过来,“你还敢提那夜里的事?是嫌罪名不够还想再加上几条吗,如果不是你给我灌醉了,后面的事会发生吗?”
“你那天晚上可不像喝多了,我还没见过喝多了的人脱裤子脱得这么快的。”
“这些通通都不许写。”李承玠瞥了眼杨吹花的方向。
杨吹花将那页笔录叠好后便揣在了怀中,又对着李承玠拱手道,“王爷,已子时了,我该下值了,这后面的笔录让金吾卫的人来写吧……”
李承玠对着他摆摆手道,“你带着平康坊里的那个一道出去,今夜的事谁也不许提。”
杨吹花道了句“喏”便踏上李承玠的那艘小舟划走了,孟追欢跪坐在软榻上不发一语,也不知李承玠会如何搓磨她。
孟追欢心里只想着要好好出一口恶气,也给李承玠些委屈受,她张口便是,“你还不走,怎么你是要跟我在这儿偷情吗?”
李承玠嗤笑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沉默了半晌后,却突然开始抽他身上的銙带了。
腰间的环佩在这狭窄的船舱中叮当作响,他随手将鱼袋扔在桌案上,绛紫色圆领袍衫倾身而下,孟追欢这才恍然发觉他想做什么,她喉中不免带了些哭腔,“李承玠……我好好解释……你不要这样对我。”
李承玠就这样半挂着袍子将她圈在怀里,亲了亲她被勒红了的双手,“祸到临头了知道服软了,可惜晚了。”
李承玠想,鲜卑有句话叫,屎涨到了开始挖茅坑了。说得大抵是孟追欢这样的人。
孟追欢此时此刻,眸中蓄泪,眼眉低垂,天然一副啼妆样,唇口微翘,嘴角耷拉,嗔怒是她,笑靥也是她。
李承玠望着她如今面上百般情绪,明光军中,有人吹嘘自己过往的淫靡逸事,亦有人传授旁人如何舒服,如何畅快,他每每撞见,便会以秽乱之名呵斥。
可他也有肮脏污臭的念头,有濡湿了被褥的绮梦。
曲江池一夜,被困的不在那艘飘摇小舟上的,不该只有他一人才对。
待到日中时分,晓阳当空了,孟追欢才醒转。她瞅了瞅胸前全是斑斑红痕,她的衣衫堆叠在脚下,珠钗昨夜里尽被李承玠扯下,和他的鱼袋一同置于桌案上。
李承玠正在船舱外撑船,口中哼唱着的竟是她惯爱弹得那首《绿腰曲》,听着她窸窣地穿衣声,他才道,“马上便靠岸了,青龙坊内有个小摊的光明虾炙做得颇好,待会儿我们便去吃。”
孟追欢不答话,李承玠只当她仍在生气。
孟追欢却瞥见李承玠的鱼袋仍在桌案上,她趁着穿衣的间歇翻了出来,除却金鱼符外,还放着秦王之印,明光军上将军之印,及一方刻着“照夜白”的小印。
李承玠惯来在私人来往信件中用这方照夜白之印,孟追欢将其拿出后,便印在了随身的手帕上。
船只轻轻靠岸,孟追欢轻轻地为李承玠将鱼袋系上。她腿脚酸软、不想走路,只双手环在李承玠脖颈便要他背,李承玠促狭似得捏了捏她的鼻头,便将她扛起,又将船交给了岸边的小郎君,这才背着她往那做光明虾炙的小摊去。
这光明虾炙所取的虾便是曲江之虾,又放了胡荽、小蒜腌制过,再串了串在炭火上烤制,多烤一分则柴,少烤一分则腥,很是考验师傅的手艺。
李承玠陪着孟追欢连吃了几串后,这才开口道,“欢娘莫生我气了。”
“哼,说要分开的也是你,纠缠不清也是你,你这人好拧巴,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孟追欢嚼了嚼口中的虾肉,将脑袋转过去不理他。
“你就当昨日我被你气昏了头,一切未发生过。”
孟追欢啐了他一口,“什么没发生过,你爽快都爽快了,怎不把弄出来的玩意儿塞回去?”
李承玠见她说得直白,忙去捂她的嘴,“那你想如何?”
孟追欢咬了他手心一口,“我要你,做我见不得光的男人,做我的通房大丫鬟,和以前一样,你可愿意?”
李承玠听了这话便沉了脸,孟追欢转而抽了李承玠的手帕去擦手,“我过几日夜里去找你,你记得给我留个小门。”
孟追欢将李承玠气得七窍冒烟、急火攻心后,便独自一人归家了,她只对赤豆说让她找个刻印的,刻个手帕上的章。
赤豆瞥见照夜白三个字便觉不妥道,“伪写官文书印者,要流二千里啊,娘子不如再想想?”
朝廷官员、宫府侯爵的印玺自然无人敢刻,但这照夜白的私印,却不大有人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