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却听咻地一声,一尾羽箭破窗而入,李承玠翻身,便抱着她滚入架床深处,紧挨着那木画上的嬉水鸳鸯。
随后,杨吹花与杨嚼蕊便推门而入,杨吹花见他二人安然无恙才道,“属下无能,那人藏在回廊的屋檐上,射了一箭便隐匿身形跑了。”
“还不快去追!”李承玠转头看了眼缩在架床内微微颤抖的孟追欢,“我与嚼蕊去,吹花你在这里守着。”
“还是让小杨校尉留下陪我吧。”
此刻没什么商讨的时间,李承玠领着杨吹花便出了房门,杨嚼蕊将正门掩上,抱剑便守在架床旁。
“你居然敢让我和你同居一室?”
“你大可以趁此良机杀了我,”孟追欢勾起唇笑了笑,“只要你想做阴沟里一辈子见不得人的蛆。”
杨嚼蕊似是被她戳中心事,抱着剑便不再言语。
孟追欢却没打算放过她,“你说为什么,嚼蕊你明明和你哥哥明明武艺相当,王爷却更重用你哥哥一些呢?”
杨嚼蕊冷笑一声,“明光军可不是你们讲论资排辈的朝堂,王爷也从未因我是女子而轻看我一分。”
“那为什么王爷是让吹花守着我,而不是你嚼蕊?明明你是女子更为适宜不是吗?”
“那是因为从前我生过杀你的念头!”
“不,是因为你不忠,”孟追欢仰头望着她,勾起唇角,“你改换过三次门庭,最早是在荆国公门下,然后转而女扮男装投奔李承珩,李承珩却因你是女人要逐你出营,最后才是到了李承玠麾下。”
“我哥哥也改换过三次门庭,还不是受秦王重用?”
“可你哥哥不会如你一般,明明已经在秦王麾下做事,却每日仍挂念着自己的旧主。”孟追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今天从太庙出来后李承玠便叫你偷偷跟着我,你看到了我祭奠孔文质,却一个字都没有说,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杨嚼蕊梗着脖子,“我不过是不想你们这对野鸳鸯扰了他在地下的清净。”
“你倒不如跟着我,我最为擅长的就是逢时改节和图位卖忠,绝不会嫌你心里装着别人,”孟追欢向她伸出一只手,“更重要的是,我想要做的事情,和孔文质要做的是一样的。”
孟追欢听到了脚步声,忙止住了声息,只见李承玠和杨吹花推门而入,李承玠哀叹一声,“跟丢了。”
孟追欢到桌案上,为他们俩人斟了两杯茶,递到他俩面前,俩人都一饮而尽。
杨吹花这才缓缓道,“这刺客只有一人,却对国公府很是熟悉,他借由直廊萦回、奇石水亭,将我与王爷绕了三圈才离去。”
孟追欢哼了一声,“倒是个爱戏耍人的刺客。”
“显然你家这是遭了内鬼,”李承玠的手拍得桌案阵阵作响,“这么大一个园子,那人不是来过无数次便是已然拿到了修造时的图纸。”
“是遭了内鬼,但是查不到。”孟追欢对他二人解释道,“当年修这个园子的时候,孔孟两家都出钱出力,连我姨母也过问过,宫中说不定都有一份图纸,这么多人根本排查不完。”
“他今日不得逞,来日说不定还会来,”李承玠攥紧了拳头,“你以后少来这里,再者——”
“不然我让吹花跟着你?”
杨吹花抬眼看他二人,心想打两份工也不是不行,但是得有两份工钱。
孟追欢瞅了一眼杨嚼蕊,却见她正在对着自己轻轻颔首,“还是小杨校尉吧,正好连上茅厕我俩都能一起。”
一夜酣梦,待李承玠醒转的时候,孟追欢窝在他怀中正睡得香甜。
他瞥了一眼那画木架床上所绘着的交颈鸳鸯,想来这床是孟追欢与孔文质成亲时睡过的,他有些嫉妒又没来由觉得有几分兴奋。
“懒猪,起床了,今日点卯又要迟了。”说完他便揉揉孟追欢的脸上的软肉。
孟追欢伸了个懒腰,却不急着起身,而是唤来赤豆将药箱取出。
李承玠突然耳朵一红,“我弄痛你了?”
“没有这回事儿,”孟追欢笑着锤锤他胸口,“他们费尽心思刺杀我,我不受点伤不是对不起他们的一番筹谋?”
“你说我是伤哪儿好?大腿还是胳膊?”
李承玠哼了几声,“昨天那支箭,顶多射到你肩膀上。”
“那便伤在肩膀上吧。”
“我来给你包,”李承玠拉开药箱,“我可太知道箭伤该长什么样了。”
孟追欢想到李承玠背上那几处不起眼的伤痕,轻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李承玠亲了亲她那白皙的肩膀上点点似梅花般的咬痕,只在布帛上滴了一两滴金疮药,又缠了三圈打了个结,“还是得有点药味,否则别人就看出你是在装病了。”
孟追欢轻轻一笑,“讲得这么头头是道,以前经常装病?”
“我倒是想装,”李承玠的胡茬刺过孟追欢的脸颊,“可我怕一旦退了,便再也没命回来见你了。”
李承玠走后,孟追欢便着人去宫里通报了自己昨夜遇刺,便再躺下了,这一觉睡到了该用午食才醒。
她窝在床上配着葱醋鸡吃了半盏御黄王母饭,那粟米饭是拌了肉糜上锅蒸的,吃得她口齿生津。
正用到一半时,赤茶却进来通传说圣人的御驾已经行到国公府门口了,她忙叫赤豆将碗筷都收起,开了窗散味儿,又窝回被窝里做虚弱状。
孟追欢合上双眼不一会儿,才感觉有一指伸过来叹自己的鼻息。
她睁开眼,便见李忧民摒退了众人,站在自己的床前,“还好,没死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