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娩拧着眉头望向孟追欢,“欢娘,你近日都瘦削了好多。”
“是吗,”孟追欢揉了揉自己小肚子,“我最近守孝,是吃得清淡了些。”
这些在王向娩与崔玉珍眼里却是另一种意味,王向娩捏起孟追欢的手后道,“欢娘,在我们面前不用逞强。”
崔玉珍站起身来,环顾一圈后将房门合上,王向娩也紧张地捏起了绢帕,“欢娘,昨日我和珍娘——想了个法子。”
“有些事,要么不做,一做便要做绝,这世上有些亡命之徒,只要给够了银子,什么事都敢做。”
王向娩却觉得崔玉珍说得太拖沓,忙急道,“我们花两万两将李承玠杀了吧。”
孟追欢却觉得那屏风内闪过一丝风声,她忙将王向娩的嘴巴捂住,“那倒不必如此……两万两也太多了,我出不起……”
崔玉珍抓住孟追欢的手后道,“你不必担心钱的事,我如今在做着胭脂生意,钱迟早能挣回来,人再不杀就来不及了。”
孟追欢撩了撩崔玉珍额头的碎发,“珍娘,我知道你那些家中的叔叔伯伯都是会扒皮吸血的蛭虫,你自立了女户之后,应付他们已然是艰难,不必再为我拿钱了。”
崔玉珍目光坚定,对着孟追欢道,“我想好了,日后他们再来找我要钱,我便一分也不会给了。他们就算闹到官府去,也是他们这些吃女人绝户的人没有脸面。我开起门来做生意,不在意这些说辞!”
“自你立了女户,他们仍旧时常上门找你讨钱吗?”王向娩长吁一口气,“你那些叔叔伯伯天天炼丹修道,装作一副清净上士的模样,怎么私下里却连女娘的胭脂钱都要贪?”
孟追欢掩住嘴,对她们二人道,“珍娘,我有个法子能将这些趴在我们身上吸血的虫蛭都给收拾了,却少不了要豁出一二分脸面,你可愿意吗?”
崔玉珍附耳过来,孟追欢便悄声将自己的谋算与她们二人说了,又叮嘱了王向娩这次务必要将那张嘴好好生生地缝起来。
这才让赤豆送了她们二人离去。
孟追欢将屏风上所搭着的衣裳取下,将仍旧委屈地蹲在地上的李承玠拉起来,“怎么了,我又没真的买凶杀你。”
李承玠跺了跺自己有些酸软的腿,他苦笑了一声,“还不至于在外面花两万两雇个流氓,便能让我一命呜呼。”
李承玠抱住孟追欢,“我是羡慕你,有这样肯为你着想的手帕交,你们虽无血缘关系,但哪怕自己境遇困难,仍要托举着对方向上……比为了权力争得你死我活的天家父子兄弟要好上千倍万倍。”
孟追欢踮起脚尖,搂住李承玠的脖颈,“你在战场上,也有死生生死的同袍,有流血血流的将士。你的战场在千里之外的戈壁边塞,我的战场在内宅、在朝堂、在碧瓦之下。”
孟追欢在李承玠的嘴角上亲了亲,她伸了伸懒腰,“今天我得多吃点,午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光拳头大的金乳酥孟追欢就用了两个,满嘴都是酥油的香气,又就着长生粥吃了好些蒸芥菜、拌胡瓜、腌水芹,将肚子填了个半饱。
孟追欢在出门前又用粉将面上的血色的遮掩了,还狠下心来在嘴唇上咬了个血口子,这才乘车出了门。
她一到祖宅便扑倒在她那祖母面前,“祖母,孙女过得好苦啊,你要救孙女啊!”
孟追欢的祖母名曰王静熙,是太原王氏之后,王向娩也要管她叫一声姑奶奶。她夫君早逝,将三子两女拉扯大,却很是不容易。
孟追欢捏起她祖母那虽悉心保养,但仍生了皱纹的手,“祖母,秦王欺侮孙女,不顾孙女仍在孝期,却仍要夺孙女入王府,孙女该怎么办才好?”
孟追欢知晓午后,她那二婶必然要到婆婆处问安,便哭得声音更大了,势必要让张佩兰听个清楚明白才好。
王静熙那双虽经历过岁月却未曾浑浊的眸子看向孟追欢,似是能将她心中所想看穿一般,“你从前与他拉扯不清,如今所造之孽,也是你自己所为,祖母又能做什么?”
孟追欢不理她,仍旧坐在王静熙腿边上哭闹着,直至她那来请安的二婶再也看不下去了,俯下身道,“婆母,你便帮欢娘出个主意吧,这件事传出去,也折损我们孟家的清誉啊。”
王静熙端坐在那胡交椅,宛如一座磐石不可撼动,她望向自己那坏点子如藕眼一般多的儿媳,“老二家的,你说能如何?”
张佩兰捏着帕子道,“我说,还是秦王见欢娘家中没有男人主事,才敢这样胆大妄为……”
王静熙冷哼了一声,“家中无男人,欺负女人不就是男人吗?”
张佩兰又继续道,“兄长家既然子嗣多,我瞧着孟追云那小子又是个能扛事儿的,不如让追云过继到白甫家为嗣子。秦王若是非要强娶欢娘为妾室,也能有个嫡亲的哥哥撑腰不是吗?”
王静熙敲打着自己的儿媳,“我怎么瞅着,倒像是你们见白甫家颇有几分家赀,想借着这事吞上两笔呢?”
张佩兰被她婆母堵得话都说不来,只能赔着笑脸道,“都是一家人,怎么会呢,大家都知道,我是对欢娘最好了的。”
王静熙看了看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孙女,眸中却闪烁着精光,“起初老五便不愿立嗣,再替欢娘招个赘婿便是。”
张佩兰还欲再辩道,“外人怎么能和咱们同姓同宗的人比呢,孔文质不是也早早便撒手人寰,关键时刻一点儿事儿都不顶。”
王静熙用绢帕替孟追欢将脸上的泪痕擦净,她这孙女鬼主意最多,在宫中长大,还朝中为官,那几个叔伯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