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蕊你冷静些,这不过是契丹人的阴谋而已,”孟追欢将快要跌坐在地上的杨嚼蕊抱入怀中,“扎那营中可有叛逃的汉人,草原人谁论什么出兵正统不正统?”
“从前没有,但如今不好说,”宝音图摇了摇头,“今晚的突袭,想来就是为了散布这一消息,这可是斧钺诛心之计啊。”
孟追欢抬眼望向李承玠,“孔文质守城后的旧部大多收拢在了擒虎军中,若是今日来得是赵冲将军……”
“老二,你赶紧给赵冲写信,孔文质的旧部都是和他在陇右弹尽粮绝都挺了三月的硬骨头,”李承珩上前对着李承玠道,“若是不能为我军所用,就全都杀了。”
“怎么能为莫须有的罪名杀军士,岂不害得擒虎军上下人人自危,”李承玠皱着眉道,“赵冲是老好人没错,但管教下属的威信还是有的。”
“还是要写信,不能让赵将军一点准备没有,”孟追欢赶紧上前去将这意见不同两人格挡开,“现在最重要的是,宣布我梁军的正统地位。谣言一旦传开,军心溃散,后果不堪设想,还是要有一个皇子去前线才是,其他照常。”
李承玠与李承珩俱沉默半晌后,李承玠缓缓开口道,“哥哥,这里就托你照顾了。”
李承珩瞥了孟追欢一眼,“你觉得她需要别人照顾?”
李承玠咬着牙道,“我是说军中之事——”
李承珩拉住李承玠,在他背后狠拍了两下,“你放心,我们无论如何都是战场上的同袍,血脉相连的兄弟。”
次日清晨,李承玠麾下军士与胡其泰帐中突厥骑兵同时拔营,他们除却原定的周清烈、陈定国东线迎敌契丹左贤王,赵冲西线赶往扎那主帐外,还由赵冲接应明光军的突袭部队,又在各营中安插了突厥人探路。
李承珩则与孟追欢守在胡其泰可汗处,商讨和谈的细节事宜。
战报一封接连一封发往营帐,契丹人与胡其泰向北远迁,企图通过长途的行军,拉垮长途行军、不习草原水土的大梁人,再伏击在大漠的风烟中以逸待劳,这也是他们对待中原人最常使用的战术。
孟追欢心里有些紧,她知道李承玠行军速度极快,常一人带两马千里奔袭,不带辎重,取食于敌,将其余重甲军远远甩在身后,用自己的血肉在草原中杀出一条路来。
可遗憾的是她不懂兵法,唯一能做的是维系好与胡其泰的和谈,让他无后顾之忧。
战事越紧,李承珩带人巡营的次数便愈发频繁了,“这胡其泰也太怪了,我便没见过他上一次马,这样的骑射功夫,哈丹竟也传位于他,莫不是真如扎那说得,他杀了他爹篡位吧。”
李承珩皱了皱眉,“议事他也是一句不发,就在旁边带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大阏氏,宝音图是可汗呢。”
孟追欢轻轻叹一口气,“他是挺疼他妹妹的。”
“恐怕那就是他和他小妈生的,”李承珩撇了撇嘴,“哈丹都多少年没孩子了,估计早就不行了。”
“这是在突厥的营帐中,”孟追欢嘘了嘘示意他噤声,“大梁人还不是该扒灰得扒灰,该偷情得偷情,怎么好意思蛐蛐别人……”
孟追欢却觉得,八卦别人家里阴私这回事儿,还是长安宗室的听起来更有意思,“你还没跟我说,上次那户哥哥与弟弟媳妇偷情的,到底是谁家啊?”
“嗯……”李承珩拉长了声调,故意设下悬念,“等回长安你就知道了。”
在李承玠不在的半月里,李承珩总是要抽空和孟追欢将琪琪格的身世八卦两句。
孟追欢从前听说李承珩手下的校尉和媳妇吵架,李承珩命他日日将吵架内容上报给他,她只以为是以讹传讹,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之无聊的人呢。
——现在看来这世上还当真就有这么无聊的人!
这日乌云密布、愁天欲倾,雨水夹杂着飞雪,一点点地往地上砸去,孟追欢正在帐中看粮草的运送路径,却越看她越心慌。
只见李承珩冒着雨雪走入帐内,他眼角耷拉,双目无神,薄唇紧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孟追欢上前去欲接过他手中的战报,他却不给,“怎么了?可是前线有什么事?”
李承珩轻轻点了点头,他却将那战报攥得越发紧了,面对着眉头紧锁的孟追欢,他终是开了口,“胡其泰的情报不准,本以为契丹左贤王在漠北之外等待伏击,实际只是幌子,左贤王与阿玠撞了个正着。”
“那接应的人呢,赵冲不是去接应了吗?”孟追欢紧紧地盯着李承珩的薄唇,期待能从他的口中说出些好消息来。
“赵冲也遭遇了伏击、自顾不暇,周清烈又紧急调擒虎军中人前去增援,陈定国迷路了……”李承珩拉住孟追欢,他怕她直接栽倒过去,“契丹军中传言,左贤王将明光军全部剿灭,照夜白已死。”
孟追欢坐在胡凳上稳住身形,“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我马上给周清烈传信,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左贤王为阿玠报仇。”
孟追欢拉住李承珩,“不能扰乱周老将军的作战计划。”
“那我带兵去救阿玠——”
孟追欢紧紧攥住他的胳膊,“不行!你现在留在这儿稳住胡其泰更重要,我们不能腹背受敌了。”
“孟追欢,你还没看清楚吗,就是胡其泰的人给我们的假情报,他分明是要等我们和契丹人打起来,他好坐收渔翁之利,他们两兄弟是真反目还是假反目谁又知道?”李承珩咬着牙道,“我们现在人手不够,和胡其泰血拼不现实,再不拔营这群突厥人就要将我们全都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