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突厥的可汗,我来这里,比你更害怕,”胡其泰轻轻咳了咳,对着孟追欢伸了伸手,“借你的金簪一用。”
孟追欢摸了摸荷包,将金簪递给他,他拿着那金簪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入了契丹营帐,孟追欢暗骂自己是不是又被他摆了一道,却见他不一会儿便又从突厥营帐中走出。
“晚上亥时,你便可以入营救他了。”
“我自己一个人怎么救他?”孟追欢扯起他的衣领,“胡其泰,你和那群契丹人说了什么?”
胡其泰挑了挑眉,“我跟他们说,我们家老爷不行,夫人一直没有遇喜,只要他们能帮忙找一个汉人死囚,帮我家夫人怀上孕,就有黄金酬谢。”
孟追欢对着胡其泰便是一鞭子,“这样荒谬的话,你觉得我会信?”
“这不是为了成全你美救英雄的美梦吗,”胡其泰扑哧一笑,“再说了,你们汉人本来就不大行。”
赵六郎拽紧了孟追欢抽向胡其泰的鞭子道,“娘子,我和这群异族人打过交道,他们没有周亚夫这样的将军,也不把细柳营当作美谈,这事确实有可能发生。”
“赵六,你快马加鞭入城带着我的印玺去找宇文飞熊,让他心里有个准备,待明天我摸清李承玠被关在何处后,看看能不能寻一个时机入营救人,”孟追欢叹了一口气,一脚踹到胡其泰的屁股上,“把这个祸害也一同带回去。”
待到夜半时分,果不其然有契丹人悄悄摸摸地来到他们休息之处,幸而突厥语与契丹语同宗同源,那日苏也能回上两句。
“他说只能两个人去。”
孟追欢拉上那日苏,“那就我们俩去。”
那群契丹人似乎是怕他俩记住位置,用黑色的布帛缠住了他们俩的眼睛,孟追欢紧紧地攥住那日苏的手,那日苏湿润的手心也暴露了他的紧张。
走了约莫一刻钟,孟追欢的鼻腔中渗入一股血腥,她觉得心脏漏了一拍,契丹人强行将她与那日苏分开,又把她推了进去,拉上了那草率搭起的牢房。
孟追欢扯下眼睛上的布帛,看见眼前的血迹,她咬住自己的虎口才没能晕过去,她从荷包中掏出金疮药就要给他上药。
孟追欢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眼前人的背上,似是将那人疼醒了,那人这才转过头来,“孟娘子,你来救我了!”
“王四郎?”孟追欢把住王四郎的肩头,她悄声道,“你们王爷呢?”
王四郎疼得直哆嗦,“李承玠他——他投降了!”
孟追欢拧起眉头,“你说什么?”
“他带着明光军投降了,枉我追随他这么多年,竟没看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孬种,”王四郎呸了一声,“他拜了契丹左贤王为义父,还带着契丹人去将陈定国给打了,左贤王封了他当大都尉,怕是宇文飞熊不日也要来投降,鲜卑人真是太不要脸了,他还——”
“他还要将我拉去王家的商队换钱,替契丹人筹军费……”王四郎声音压得极低,却对着孟追欢哭喊道,“孟娘子,你快给我妹妹写信让她筹钱啊,不然李承玠就要把我卖到黑市里天天替人打马球了——”
孟追欢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她坐倒在地,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王四郎还兀自留着眼泪,哭声越来越大,孟追欢忙捂住他的嘴,外面那个契丹人边敲门边骂骂咧咧,不一会儿便传来那日苏的声音,“娘子你好了没啊,契丹的都尉要来巡营了。”
“我择日再想办法来救你,再不济,你妹妹肯定会去黑市为你赎身的,”孟追欢将金疮药丢给王四郎,便不顾他的哭喊赶紧提起衣摆走了。
孟追欢拉起那日苏的手,契丹人又骂骂咧咧地为她蒙上眼睛,那几个军士一路嘀咕着,孟追欢捏了捏那日苏手心的茧子,悄声道,“他们在说什么呢?”
那日苏低下头道,“他们说,幸好汉人比较快。”
孟追欢扑哧一笑,却不小心被巡营的人听到了。
那人的声音低沉暗哑,不标准的契丹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着,李承玠只需一声呼吸孟追欢便能将他认出。
那日苏默默替孟追欢轻声翻译着,“你们带女人进军营?”
那兵卒立马行礼解释道,“她丈夫不能生,说要找个死囚重金求子,都尉,已经两月未发军饷了……”
“我是说,你们既然带女人回来,为什么不送到我帐中?”
孟追欢手脚都被绑住,被人推倒在羊皮毯子上,她眼上的黑布尚未取下,只听厚重的毡帐被人拉上。
李承玠将她眼前的黑布扯下,她终于重见光明,“那日苏呢?”
李承玠嗤笑了两声,“可能回长安了吧,我跟契丹人说将他扔得要多远有多远。”
孟追欢又悄声道,“我们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这样,我们先把王四郎给卖了换了军费,再等我舅舅来降,我们就可以反攻契丹主帐,迎左贤王为可汗了,”李承玠捏了捏孟追欢脸上的软肉,却不打算将她的手脚给解开,“正好左贤王没有儿子,给李忧民养老也是养,给左贤王养老也是养,左贤王还不会动不动打我。”
孟追欢深吸一口气,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不过一月便已投敌叛国的爱人,“李承玠,你是说真的吗?”
“欢娘,你知道的,我永远做不了像孔文质一般以死殉国、忠孝两全的人,对于我而言,做大梁人和做契丹人,没有任何分别。”
李承玠提起他的马矟,马矟锋利的刀刃将捆绑住孟追欢的绳索挑断,她将绳索扔开,跺了跺已然酸麻了的脚掌,她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气力,站起来从后背抱住李承玠,“那我也和阿玠一起做契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