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中原在,两人顺顺利利地离开了港口黑手党。小光沉默地开着爸爸借她的车,一言不发地盯着路况。
坐在副驾驶上的人一时间也没有出声,一条手臂枕在头后。红灯拦住了车,他目光转向了身旁的人,用漂亮的眼睛默不作声地观察了她片刻。
小光察觉到了这道目光,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出汗。
这家伙的脑子太好使了……
忽然,他轻笑了一声。
小光条件发射:“笑什么!”
太宰放下手臂,好整以暇地问道:“——小光,你应该是在想那件事吧?”
他顿了顿,更进一步:“可你不是早就恢复记忆了吗?怎么看起来却好像是刚想起来一样。”
……
果然,他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她的反常是为何了。
而这样的语气听他暗示那晚的事情,简直如同调戏一般。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从刚刚上车到现在,她已经找到了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
她关于太宰的记忆不是整块忘掉,而是抽丝剥茧地剃掉了关于他的部分。而过去两人的回忆实在是太多,甫一恢复,新旧记忆交叉,反而难以第一时间发现其中隐藏的部分。
小光低下语气:“太宰,你是不是觉得,从再遇之后这段时间的我都蠢爆了。”
“嗯?”他莫名其妙。
“明明知道我喜欢你,还看着我去追别人。”
回想起她之前的种种骚操作,此时真是无地自容。真像个跳梁小丑啊。
“怎么会呢。”绿灯亮起,太宰也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不再盯着她干扰开车,“也正是因为我感觉到你忘了我的这段时间更加快乐,我才一直避着与你的接触。”
“自作主张。”小光冷冷吐出这几个字,“我爸爸是,你也是。既然觉得我忘了好,那你就离我远点啊。”
甚至开始胡搅蛮缠了。
太宰很无辜地摊手:“啊,做不到呢,毕竟我们也是有那么亲密关系的……”
车子猛然一脚刹车,小光炸毛:“谁跟你有亲密关系啊!”深吸了两口气,她平缓了心情,“下车,自己回家,不送。”
“啊~果然如此。”太宰摊了摊手,“亏我亲自去港口黑手党把你接回来。”
“我没有请你来。再说,没有你,我爸爸也都安排好了。”
“是吗?”他语气寻常,轻飘飘的,“你怎么知道他从最开始的安排不是我呢?”
小光下意识否认:“他这辈子讨厌的人里你算排得上号的,别做美梦了。”
太宰不置可否,笑了笑,推门下了车,望着她家的院子:“所以,也就不准备请我进去坐坐了?我很想参观一下小光的房间呢~”
如果放在以前,她肯定镇定地打开门让他进,但现在爸爸不在家,她格外不想跟他单独共处一室。避开目光,小声嘀咕:“我怕你对我不轨。”
“欸?”对方无辜地眨巴着眼睛,领会到之后笑了笑,“那好吧。最近横滨不太平,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窗。”
小光冷冷地哼了一声,进院子关上了门。
[16]雨夜
抚子去世的那天,身边只有小光在。太宰和中原这个组合外出执行任务,森鸥外早就不在乎这个昔日情人的死活,港口黑手党愿意养着她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抚子死前还在惦记着离开这里,即便那时她已神志不清,满口胡言乱语,却还在死死抓着小光的手,不断告诉她,一定要走。
小光颤抖着手,一直点头,却只能用最低的声音“嗯”,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她维持着不落泪、微笑的表情已经是极限,她怕自己一旦开口便再也收不住情绪。
抚子离开在那天清晨。
安安静静,没有打扰任何人。
森鸥外撒手不管,即便是知晓了这个消息,也只是托着下巴:“嗯~可真是遗憾呢,那么,葬礼就拜托你了噢,小光。”
可能是早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所以小光的情绪并没有崩溃,她清楚如果此时自己倒下,那么港口黑手党将再不会有人操心抚子的身后事。此刻听到森鸥外如此冷血的发言,她也没有半分情绪,只是表示了解。
仿佛冥冥中葬礼一定要配阴雨天,那天也是,从葬礼的开始到结束一直都被细密的雨丝贯穿。
其实没有几个人来参加葬礼,最后只有小光静静地坐在墓碑旁,从天亮到黄昏再到天黑。
她没有对着墓碑说话,因为该说的都在抚子去世前说过了。
如果回家,自己的状态也会让妈妈担心,索性坐在这里,再陪陪抚子。
雨一直在下,却并不大,只是细细密密地洒在衣服上一刻不间断,却也打得小光浑身湿冷。她猜想森鸥外应当是知道了抚子最大的秘密,这才会在人死后也冷血得如此自然洒脱。
夜已深,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们早就已经外出贯彻落实对横滨夜晚的统治,此刻在大本营内反而显得格外空旷与寂寥,只有雨水落下的刷刷声。
在仅有微弱灯光的黑暗中浮现一个人影,一双皮鞋踩着柔软的草坪缓步而来。
他一身黑衣,雨落在他柔软的发丝上,没有被绷带挡住的哪一只眼睛微微合着,最终在墓碑前站定。
两人一坐一站,虽是面对面,却并没有对视。
小光的头靠着石碑,视线向下,并不在意来人是谁,一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草地上不清晰的皮鞋。
太宰刚刚结束任务回来,便听说了抚子去世的消息。虽然两人关系不那么和睦,但人已去,只能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