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的是罗青桃毒发时候癫狂失控的样子,可是她也知道,这个主子即使痛苦得失去了理智,也从未伤到奴才们半分。
这些日子君洛暴躁易怒,罗青桃便暗地里嘱咐水湄阁的小姑娘们,无事的时候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有时君洛无端发怒,也都是她拦着。
她自己已被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她却始终爱惜旁人的性命。涟儿时常会被她同君洛吵闹的样子逗得擦着泪笑出声来。
此时涟儿大着胆子,坐到床沿上握住了罗青桃的手:“娘娘别怕,等北番来使到了,您就有救了。”
罗青桃却没她那么乐观。
鬼医说过,希望虽有,却实在渺茫。
如今她不怕死,却不得不为“死”而忧虑。
看着小丫头清澈的眼睛,罗青桃反握住她的手,露出笑容:“涟儿,我要求你一件事。”
涟儿吓得跳了起来:“娘娘有事吩咐奴婢就是!”
罗青桃安抚好吓坏了的小丫头,笑道:“这件事。要等我死后才能办,你要记准了。”
涟儿连连点头,随后恍悟过来,立时白了脸色。
罗青桃笑道:“你不要怕,人总是要死的。如果这次我熬不过来,你就装作无意的样子在皇上面前透一句话——就说在西楚往西,荒漠以北,住着一位仙人,能通鬼神、决生死。若有新亡之人留恋尘世的,可以凭她常用的一个物件儿,由她最放不下的人带着去求见仙人,或可召回她的魂魄,还魂重生。”
涟儿听得瞪大了眼睛,满脸神往:“原来世上真的有仙人?我只听说过,一次都没有见过呢!”
罗青桃勉强笑了笑。嘱咐道:“这件事十分要紧,你一定要记着——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是我说的。”
“为什么?是不是说了就不灵了?”涟儿好奇地问。
罗青桃点了点头:“你很聪明。”
涟儿十分得意。
罗青桃看着那丫头出门,强撑着的精神立时垮了下来,无尽的痛楚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淹没了她。
这般痛楚每日反反复复,如同地狱煎熬。如今她对生的希望已不大,只盼着涟儿能把这件事办好。这样一来,在她死后,君洛或许能为自己找点事做。等他在西楚以西的荒漠之中受一阵子风沙之苦,陪她死的心大约也就淡了。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仙人呢?
不知什么时候,水湄阁的门在关闭了多日之后,终于亮堂堂地敞开了。
罗青桃听见动静,勉强睁开眼睛:“沫儿,谁来了?”
“哟,还没死!”一声大大咧咧的惊呼,在门口响了起来。
罗青桃听出唐可乔的声音,强打精神笑了一声:“你说过要来看我的。你还没来,我怎敢死?”
唐可乔奔到床边,看见她被铁链锁着,心中一酸,险些落泪。
罗青桃用力地摇晃着铁链:“喂,我好心提醒你,若是救不了我,就赶紧连夜逃走,要不然你们只怕性命不保!”
君洛的声音在床头冷冷地响了起来:“晚了!我已把十九王子和他的儿子关在了驿馆。她若救不了你,一家人就不用活着离开大梁了。”
罗青桃又急又气,脸色都青了。
唐可乔却无所谓地笑了:“当时我要嫁给那日松,你说我跟了个野蛮人;如今你再看看,到底谁的男人是野蛮人?”
“唉,我的眼光不太好。”罗青桃叹气。
君洛在旁急得跳脚:“你们再啰嗦,朕不介意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野蛮人’!”
唐可乔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两句,从木箱之中取出银针,在罗青桃的指尖扎了一下。
这点儿疼痛,罗青桃已完全察觉不到,那针眼更是丝毫没有出血的迹象。
唐可乔拔出银针对着光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君洛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很难救吗?”
“还好,”唐可乔淡淡地道,“银针生锈了。”
若非周身痛楚难忍,罗青桃几乎要笑出声来。
君洛气得险些要打人,念及罗青桃的性命在对方的手上,只得咬牙忍了。
唐可乔对君洛的怒气恍若未觉,屏息凝神开始为罗青桃施针。
过了一会儿,罗青桃笑了起来:“乔乔,这两年你的医术精进了不少啊!上次你给我施针的时候,我恨不得快点儿死了的好,如今你竟也能针到病除了!”
君洛在一旁见了,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