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宝清刚想上移,严观立刻攥紧了她的?手,说:“别怕。”
“我不怕。”明宝清贴在?他背上避虫,说:“往北边走?,找一株宝塔松。”
树毕竟是?树,杂草再疯长?,也高不过树去?。
严观很快找到了那棵宝塔松,在?明宝清有些模糊地指导下,于杂草丛中找到了一个小小石碑。
“真挖坟?”严观借着灯笼光看清了石碑上的?字,问:“芝麻是?谁?”
“我的?小狗。”明宝清笑了一笑,说:“挖开吧,不管有没有,能把芝麻带走?也是?好的?。”
“埋得?深不深?”严观问。
明宝清摇了摇头,说:“我自己挖的?,挖不了那么深。”
严观心里有数,本想着两铁楸下去?就差不多了,但没想到一铁楸下去?,就碰到了东西?。
他想着会是?小狗的?棺椁,便蹲下身用手来刨。
明宝清提着灯,看他一点点用手捧去?泥土,目光从那双宽大的?手缓缓移到他身上,又看向?他低垂着的?面庞上。
‘挺英俊的?。’
在?这样一个月夜里,在?这样一片树荫草影里,明宝清发觉了严观的?好看之处。
眉眼鼻唇,处处不凡。
“这是?什?么?”严观拿起一个薄薄的?羊肚皮囊,怎么掂量也不会觉得?有一副小狗骨头在?里头。
“这是?邱嬷嬷让它给?我看着的?东西?。”明宝清笑了起来,看着严观把皮囊上的?泥土掸干净,又垂手继续挖下去?。
“今天去?岑府,听到了邱嬷嬷的?遗言,她提起许多小时候的?事,还说芝麻是?我同祖母外出时捡回来的?。其实不是?,芝麻是?她给?我的?。她侄儿?养了一头大狗,生了一窝小狗,芝麻是?其中最漂亮最聪明最通人性的?。”
明宝清拆开那个皮囊,抽出几?张纸来看了看,又塞回去?。
“这里面是?祖母留给?我的?东西?,马行、铺面。邱嬷嬷估计想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给?我,她那时候不知道我要往哪里去?,我也没能给?她一个口信。这里的?契书给?二舅舅、六舅舅,她都信不过,给?自家侄儿?,也不放心。后来,大概是?二舅舅逼得?紧了,她觉察到了什?么,知道这东西?在?身边要留不住的?,想来想去?,埋在?了这里,绞尽脑汁,佯装糊涂了,把婢女当做我,留下了提示。”
明宝清腮上全是?泪,她没觉察到自己已经哭了,直到严观用一方蓝帕轻柔擦过她的?面颊。
她把脸埋在?帕子里蹭了蹭,抬起头来时,眼睛红红,鼻头红红,唇也红红。
芝麻小小的?棺椁也被严观挖了出来,他掸着上面的?土,问:“这狗儿?还没长?成就死了?”
“没有,养了七八年的?。”明宝清说:“芝麻就是?一只?小土狗,短密毛,很精悍,小得?像狸。不是?狗坊里养出来那种大得?像虎兽的?狗。”
“狗坊里也有小狗,养给?贵人玩的?那种,一窝里只?取品相最好的?,其余都宰了。有些毛很长?,得?三两人打理着,几?日不剪就邋里邋遢的?。”严观轻轻拍了拍小狗的?棺木,像是?在?拍一只?小狗的?脑袋,笑着说:“还是?芝麻好。”
明宝清怔怔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忽然软成一片。
严观俯身把去?拔那块石碑,石碑当初是?被明真瑄重踩下去?的?,土又没松过,有些结住了。
他手没捏好,石碑又打滑,一下没拔出来。
“弄不出来就不要了。”明宝清说。
“是?你刻的?吧。”严观把棺木放下,用铁楸插进?去?一起,再一拔石碑就出来了。
他把石碑靠近明宝清的?灯笼,看清上头还有些稚嫩的?笔触,道:“生卒年月都有啊,当然要带走?了,你刻石碑而不是?写木头上,不就是?想能永远留着吗?”
‘是?。’明宝清在?心里应了,面上却没声响,抓着严观的?腰带摸索着出了东园。
这个时辰,坊内的?宵禁也开始了。
“若要出去?,也行。就是?躲着些巡夜的?武侯们走?,毕竟咱们抱着这小棺材,看起来也太奇怪了点。”严观觉得?明宝清安静了许多,就问:“你是?不是?累了?咱们在?这歇一会吧。等坊门开了再出去?,修缮的?工匠没那么早来的?,而且修缮的?工事是?从西?边开始的?,好像还没到东院。”
“那去?我院子歇吧。”明宝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