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绣只觉额间一点清凉,整个脑袋为之一振,就像是沙漠里久积风沙的石碑,被不知何处出来的湿润海风吹尽细沙,连碑壁都带上了水润的光泽。
最后只剩下请脉,难道是要宋锦绣替怀济把脉,然后说出个一二来?
这是要考验她的功底。
宋锦绣正思考着,听得怀济淡然如云烟的声音响起:“坐下,把手伸出来,为师为你把脉。”
原来是师父给徒弟把脉。
宋锦绣闻言,乖乖在怀济对面的官帽椅上坐下,将手腕搭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怀济从怀里掏出一块棉布帕子,轻轻搭在宋锦绣的手腕上,然后才将手指按在宋锦绣寸关尺三穴处。
宋锦绣放慢了呼吸。
她的身体自己也清楚,怀济肯定能看出她体内的蛊毒。
只是不知能不能解罢了。
怀济的手停留了良久才开口:“另一只。”
宋锦绣于是换了一只手。
怀济的表情稳如泰山,和之前没有丝毫的变化,都是一派超脱物外的模样,宋锦绣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又过了许久,怀济才将手指从宋锦绣另一只手腕上挪开,顺便收回了那一方棉布帕子。
宋锦绣等着怀济开口。
怀济或许会问自己为什么体内有如此霸道的蛊毒,会问自己下蛊毒的人是谁,但是宋锦绣怎么也没想到,怀济开口说的是:“所以,这就是你不告诉他们,你真实身份的原因。”
他这话说得笃定又含糊。
但凡这话是从陆昭云嘴里说出来,宋锦绣一定会以为是这只老狐貍又在套话。
但是这话从怀济嘴里说出来,宋锦绣会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果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这活神仙吗?
“徒儿不明白。”宋锦绣不相信,真的有人能掐会算至此。
“你是陆昭月,却不认祖归宗,必定有什么顾虑。”怀济双眼看着帐篷外的雨幕,用气声轻轻道。
宋锦绣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
内心深处潜藏的秘密就这样被点破,宋锦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便说实话。
“得而复失,不如从来没有得到,既是必死之人,何必……”
何必徒增他人烦扰。
宋锦绣不忍说下去。
怀济微微侧过头来,看了宋锦绣一眼,忽然淡淡地笑了:“你倒是看得开,这一点,很适合修道。”
“师父谬赞了。”
“这声师父我应了。”怀济捋直袍脚,站起身来,转身忘了宋锦绣一眼,伸出的手微微一顿,最后轻轻拍了拍宋锦绣的手臂,没再说什么,走到帐篷口,撑开油纸伞,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幕里。
就像前不久,辛正信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