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平稳,已经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了。
李晁奚点点头,“那就对上了,他们应该是离开苔州后就去了黑云山。”
司言从袖中取出一幅卷轴,在桌上铺展开来,“殿下,这是我通过苔州百姓的描述作的画像。”
“有劳阿言。”李晁奚说道,“我立刻就派人去寻。”
“殿下,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人,耗费时间巨大,而且他们很有可能还在黑云山上没有走,找到的可能性就更渺茫了。军中每日开销极高,恐怕禁不起如此消耗。剿灭黑云寨一事,不能寄希望于这两个道士。”阿柔提醒道。
“阿柔说得对。”李晁奚赞成道,“柳如周承诺会为军中将士提供部分物资粮饷,但时间一长,恐怕难以为继,须得速战速决。”
“柳如周只是管理苔州事务的官员,能提供的助力有限,殿下为何不去寻真正掌握西南兵权的祁照呢?”司言冷不防地说道。
陈焕睁大眼睛,“祁照?黑云寨能发展壮大到如今的地步,逼迫朝廷派兵清剿,全因祁照与其勾结、以权谋私,他怎么可能反过来帮我们?”
“他必须得帮。”司言肯定地说道,“殿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去找烟云四州军务统领宣睿侯帮忙才正常的。”
见陈焕还是有点茫然,司言无奈地多说了几句,“殿下在祁照和柳如周面前有意示弱,便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产生能够轻而易举掌控殿下的错觉。”
“祁照本是为了利益才会与土匪勾结,如今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不可能出面去保黑云寨,而是尽力配合殿下完成剿匪大业,伪装成一副宅心仁厚的模样。到时殿下回京向圣上述职,他还能捞到点功劳,何乐而不为?可若他发现殿下并非他想象得那般软弱可欺,一早便知道他在背地里做的勾当,还能坐以待毙吗?”
“哦——”陈焕拖长了音调,恍然大悟,“殿下要在祁照面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所以更要主动去找祁照帮忙了。”
“正是如此。”司言总算是和这个榆木脑袋解释清楚了,“况且,祁照可以提供给我们的,不只是物资粮饷,还有兵马。”
阿柔笑了一下,“花他的钱,用他的兵,杀他的盟友,最后再拉他下马。你真是好狠的心啊,门主大人。”
“对待此等贪婪狡诈之人,就该用同样阴险诡谲的手段。”司言脸上同样带着笑意。
“言之有理,明日我便去宣睿侯府拜会一番。”李晁奚道,“阿言,我还有一件事要交代与你。”
“殿下是想让我去游说烟云四州的各个小帮派,与他们联合起来,合力围剿黑云寨吧?”司言了然。
“正是。”李晁奚一点头,“阿言是江湖中人,对这些小帮小派的了解远比我们深入。你又善于游说,此事交与你再合适不过。”
“好嘞,殿下。”司言很爽快地应下了。
阿柔拿起桌上摆放的案卷,看了好一会儿,扶着下巴深思。
李晁奚注意到她的动作,待她放下案卷,不禁问道:“阿柔可有什么发现?”
“发现倒不至于,我只是在想,既然陈松是听了道士的谗言,才开始疯了似的抢夺民女,那就不只是因为好色,而是有别的目的。如此一来,他在抢人时,就一定设下了某种标准。”
阿柔抬起头,看向承王,“我看这卷宗上的人,富贵人家有之,清贫人家有之,甚至连城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也在其中,那么这个标准应当与家世无关。流民少女长期以来风餐露宿、未曾打扮,我猜应当也不是容貌的原因。但是先前在流民区,那个叫做阿兴的小男孩说过,黑云寨的人找他爹买女儿的时候曾问过一句话。”
阿柔顿了顿,复述道:“你女儿是处子么?”
李晁奚一皱眉,“难道这就是他选人的标准?”
“极有可能。”阿柔答道,“这册案卷里记载的受害人,也都是从未出阁的少女。”
陈焕张了张口,呆愣半天,最终只能破口大骂:“这陈松真不是个东西!”
司言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看着阿柔,说道:“所以,费心费力分析出他们的选人标准,你想做什么?”
李晁奚和陈焕纷纷朝着阿柔的方向望去。
阿柔沉声说道:“若我混上黑云山,找机会直接取了陈松老贼的狗命,黑云寨必然会陷入一片大乱之中,此时殿下再出兵,定能取胜。”
还未等李晁奚有所反应,司言便沉着脸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阿柔敏锐地察觉到司言似乎有些生气了,“我知道。”
“那你可曾想过,杀了陈松之后,该如何脱身?”司言质问。
“我轻功好,你是知道的,情况不对我就跑,不会逞强。”阿柔被他问得有些心虚,越说越小声。
“戚雪柔,猜猜看,你爹要是知道你能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会不会直接被你气晕过去?”司言怒及反笑,“你的轻功确实很难有人企及,但那黑云寨是什么地方?明枪易躲,暗箭你要怎么防?你身为将门之女,难道不知道战场根本不是你抒发英雄情结的地方吗?行军打仗怎能逞一时之孤勇?”
司言每说一句,阿柔的脑袋就垂下来一点。说到最后,阿柔双手背后,眼睛盯着地面,宛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极为小声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司言:“……”
这还怎么生气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