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识很多这样的男的,因为祝司年也是这样。他跟温芃在一起的时候,压根不喜欢人家。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接受不了。”
祝愿还气着呢,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
陈述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透过耳膜传来,字句像个钩子似的。
“没听清就算了。”
祝愿做了个梦,梦见了小时候的阁楼。
祝愿的童年除了黑白的琴键就是阴暗的阁楼。
阁楼很小,里头有一架钢琴,晚上的时候会有皎洁的月光从窗户里照进。祝愿够不到那扇窗,躺在地上才能沐浴到月光。
祝愿性子跳,能坐在琴凳上弹一小时都是出于对钢琴的热爱,再久点她就会觉得枯燥乏味了。当她闹着要跟祝司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邱丽就会冷着脸摁在她肩膀上,跟她聊人生谈梦想。
后来拜了徐老为师,祝愿小时候就是因为听了徐老的音乐会才对钢琴起了兴趣,心里对他十分敬重,也十分听他的话。
有了徐老,邱丽也不再天天摁着祝愿练琴,母女关系也逐渐改善。
直到祝愿六岁的时候,借着去徐老家练琴的借口去找朋友玩,却不小心迷了路。
邱丽找不到人都快疯了,祝维泱也急得很,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
调监控,找人手,直到天黑才将人给找到。
自那以后,邱丽天天跟在祝愿后头,送她练琴陪她比赛。
邱丽自己也是弹钢琴的,只不过后来手伤了就没再弹过。她将自己的梦想寄托在祝愿身上,从没问过祝愿愿不愿意。
她知道祝愿有天赋,但不多,只比普通人好点。
就是因为这样,祝愿才需要努力,努力到能弥补天赋上的不足,才能有跟其他人竞争的机会。
可是祝愿不乐意,她想跟祝司年一样跟同龄人在一起玩耍,而不是一个人坐在琴房里反复弹着一首曲子。
祝愿小时候脾气特倔。不愿意练琴,邱丽就把人关阁楼里,关到她愿意练为止。弹不好曲子,也关进阁楼里,在里面弹到会了再出来。
从小混到大的祝司年从没被关过阁楼,祝愿却是常客。
一开始还会哭着喊着扒着门不愿进,到后来一生气直接把阁楼的门甩上,邱丽让她出她都不出。
这对母女的关系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如胶似漆连晚上都要睡在一起,坏的时候水火不容能吵个天翻地覆。祝愿自我折磨的同时也在折磨着邱丽,明明被关在阁楼里怕的要死,却还是硬着头皮不愿服输。
祝司年劝不了邱丽,只能给祝维泱打电话,然后坐在门口陪妹妹聊天。祝维泱工作忙,等他回来的时候,兄妹俩都睡一觉起来了。
这就是祝愿的童年,被关在阁楼里,被禁锢在钢琴前。
祝愿的师兄师姐们在祝愿上初中那会就陆陆续续出国了,是以她就成了徐老身边唯一的徒弟。拜师的时候年纪太小了,才四岁多一点。徐老一直都把她当孙女来看,在练琴上也不过多苛责。
祝愿心里清楚那是因为徐老知道她天赋不够,将来的成就也不会太高,所以对她才会和对师兄姐们的态度不一样。徐老对她,还没邱丽请的钢琴陪练对她严厉。
祝愿不觉得自己没天赋,她觉得自己挺厉害的,一屋子的奖杯难道还不能证明自己吗?
直到那次比赛,祝愿看见邱丽眼里流出对那人的赞赏,那是从未对自己有过的眼神。她听说那个第二名是第一次参赛,几个月前才开始接触古典乐。
陈可可。
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祝愿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了眼那个女生。
很漂亮,看起来很紧张,跟现在站在客厅里拘谨的神情一模一样。
当时她怎么就没看出这人跟祝司年长得很像呢。
祝愿从梦中睁开眼,看见黑白交错的天花板,才记起自己已经回了家。
祝愿没动,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陈可可,那位真正意义上的,祝家小姐。
一直以来,她都在以祝愿的身份建构起面对世界的基础,以祝愿的身份生活着。突然有天告诉她说,你其实不是祝愿。她从未想过这样狗血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慌感攥住了心脏,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祝家还没将陈可可的身份公之于众,主要是卡在了名字上。
陈可可不愿意改名,但祝老爷子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亲孙女顶着外姓。她还没回老宅见过祝老爷子,却对老爷子打心底里感到害怕。
说到底,陈可可还没能接受自己是祝家人的身份。比起邱丽精心准备的房间,她更喜欢自己在孤儿院睡的那个小小的上下床。
房间被安排在跟祝司年祝愿同一层,在祝愿隔壁。衣帽间里的衣服也都是当季新款,还特地腾出一个房间准备装修成琴房。
总之,祝愿有的她都不会缺。
陈可可在普通高中里念书,邱丽想给她办转学去一中或者祝愿所在的学校,她拒绝了。
其实她也想跟祝愿在一起,毕竟祝愿是她音乐道路上的偶像。
但显然现在的祝愿不愿意看见她。
归根结底,造成如今这一副局面的是大人,是祝维泱的仇家。
祝老爷子喜欢她,养了十几年也不能说丢就丢,只是到时候拿到手的遗产会少些罢了。这些都无所谓,邱丽和祝维泱会给她足以养活自己的财产。
所有人都在说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可祝愿是个很固执的人,她没法装作一切事情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