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宽敞明亮,玄关案台换了一坛程鸾心仪的铃兰,清香浮动,铁真真揣着一通腹稿惴惴上前。
然而乳白雕花双开门交错敞着一道缝隙,像是刚被人负气摔门而出,铁真真抬手敲扣,逐一轻唤爸爸妈妈,却无人回应。
卧室里昏暗空寂,只得月光打亮方寸阳台,眼前唯一的动静,是被晚风折腾得凌乱翻飞的纱幔。
这种情况铁真真习以为常,她其实没有多大失落,毕竟,她仍然可以下楼为谢端若准备一杯柠檬水。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走廊尽头隐约有什么被摔碎了,因为隔得远,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那是她幼时的卧室,父母先前在里边发生了争执,这会儿却静得诡异,铁真真不由得胡思乱想。
她疾步上前推门直入,只见程鸾独自跪在床前,身旁散落了不少陶瓷碎片。
“妈妈?”
没想到铁真真会出现,程鸾蓦地瑟缩了下,好在指腹的刺痛缓解了身体的僵硬,她故作镇定蜷掌撑着膝盖起身,一语双关地道歉。
“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
铁真真看着她,又看向地上的碎片。
孩童时,她对那樽人形陶瓷摆件有着很强烈的阿贝贝情结,因为做工精美,她总把它当做妈妈的替身,每晚都要对着阿贝贝自言自语唠嗑上一阵才能入睡。
如今程鸾形容憔悴地站在眼前,愧疚无措地面对她,碎裂的不只是这樽陶瓷,她何尝不知道妈妈因为什么而愧疚,在为什么而道歉。
铁真真鼻头酸楚,胸腔仿佛被一团棉絮堵得严丝合缝。
她艰涩地吐出一口气,不知作何回应,最后学着谢端若那样,将所有的情意融入一个拥抱。
“没关系。”
铁真真一直都清楚,程鸾是个完美主义者,她母亲骄傲不凡,绝不会自揭伤疤。
可她也不忍心妈妈把诸般苦痛往心里藏,“真的没关系,我很小就知道,您只是生病了。妈妈,我从未埋怨过您。”
程鸾依偎着铁真真颤栗,她涕泪斑驳地抱着自己的孩子,仿佛得到了真正的饶恕。
“对不起,对不起,宝贝对不起,是妈妈太自私了,妈妈是爱你的,对不起,我的懿臻啊。”
程鸾泣不成声地道歉,急切地说爱她,铁真真泪腺失控,随她一起崩溃,又痛快地同过往所有的失落一笔勾销。
原来这么多年她不曾关心过妈妈一句痛不痛?病可痊愈了?
她也不敢问。
她以为只要妈妈远离自己就会好起来,或许那样,她才不是个被母亲厌恶的孩子。
她们俩,果然是一脉相承的胆小鬼。
余光瞥见某块碎片边缘染了血迹,铁真真惊惶检查程鸾的双手,果然被划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