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他们几个此时正站在大堂的柜台那儿,算是往来客官最少的地儿,可江平的这么一通嚷嚷,还是引得不少来往客人的纷纷侧目。
这掌柜的似是吓坏了,他脸色涨红,快要哭出来似的:“都怪小的一时糊涂,人太多,晃了神儿。可太子殿下寻常爱去的东雅间左右两舍全满了。这若是其他人,小的立即赶客了。可这会儿在里头的,是……是国舅大老爷啊!”
国舅爷是这家浮生酒楼的大老板,更是温衍的皇舅爷,就算温衍是太子,也不可能与长辈相争。更何况,太子温衍恭敬孝顺,那是九州上下都出了名儿的。
于是,温衍当下便点了点头,道:“无妨,等会儿本王会去跟皇舅爷请安,先劳烦掌柜的,给我们随便准备一个雅间吧!”
“哎,是是是!”掌柜的慌里慌张地领着他们去了二楼的雅间。
这个临时选的雅间是个正对着楼梯的,虽然隔音效果不错,但是往来商客络绎不绝,总会在经过这里稍稍侧目一番。
毕竟,温衍所在的地儿前后总是有太多的侍卫跟着,就连此时也不例外。
原先苏沐瑶没有觉察什么,只是,当她站定在二楼雅间门口,看着隔壁雅间空无一人时,一股子莫名的狐疑却是涌上心头。
这股子狐疑到底是个什么,她说不上来。
雅间由大内侍卫们前后做了一番例行检查,确保万无一失后,温衍方才领着苏沐瑶走了进去。
待温衍在跟江平交代一些防备事项的时候,苏沐瑶不动声色地开了后窗一条小缝儿,向着酒楼后方的雅院那儿望去,这么一望,却是心头的狐疑更浓了几分。
后方雅院并非掌柜的所说已经客满,至少,温衍寻常会去的那一间门口并没有侍卫们前后看守。
刚才不是说,国舅爷在那儿的吗?
狐疑更甚了几分,不待苏沐瑶思索更深的一层,却听见门口一阵沉稳的熟悉的脚步声,似是踏着楼梯刚刚上来。
杜予添来了。
苏沐瑶的心头凝滞了一瞬,却在他开门的一瞬间,四目相望,旋即,避嫌了开来。
温衍倒像是没见着一般,神情自若地跟江平交代完后,便对杜予添道了声:“坐。今儿在外,不必行礼。”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温衍的口气却是极其生硬,就连刚刚走出房门的江平,也是不自主地回头望了一眼,方才小心翼翼地关紧了房门。
杜予添一听这口气,哪儿能真的不行礼呢?当下便是一套宫中礼仪做了全乎。
他不仅做了全,而且,还正正规规地对着苏沐瑶也行了一番正规宫礼,他的口中也是正声称呼着:“请太子妃娘娘的安”。
温衍忍不住地从鼻息间冷哼了一声,并将手中刚刚喝了一口的茶盏,重重地放在了桌案上。
“哐!”白瓷茶盏碰撞木案发出的一声脆响,惊得苏沐瑶的心口蓦地一跳。
她只觉得这会儿的双膝有点儿发软,当下,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坐进了温衍的侧首,并偷偷地心道:完了完了,该不会温衍小肚鸡肠,今儿要跟我和杜予添算一算前两天的旧账吧?!
整个雅间气氛倏地凝重了起来,不亚于前两天的晚葬仪式开始时的压抑悲痛之感。
杜予添也落座了。
他坐在了温衍的对面。
四方桌案,安静的雅间,只有门外来往的客人行走的脚步声,和苏沐瑶轰隆隆的心跳声,是此间的唯一声响。
谁都没有说话。
温衍死死地盯着他正前方的杜予添,恰逢杜予添压根儿就没回避他的眸光,而是正视了回去。
电光火石间,苏沐瑶怂得缩紧了脑袋,夹住了心跳。
怎么店小二还不来问问上菜的事儿啊?!
苏沐瑶偷偷地想。
整个雅间不知压抑了多久,方才听见温衍用四平八稳的强调,淡淡地道了声:“前两天……”
苏沐瑶认命般地闭上了眉眼。
我就知道!
温衍这个小鸡肚肠的,是不会对这种事儿善罢甘休的!
念及此,却听见温衍慢悠悠地接着说:“……华阳骠骑兵营来了急报,你说要找我和瑶儿密谈,所为何事?”
苏沐瑶心头一松,缓缓地抬起眉眼去瞧他:“???”
杜予添“哦”了一声,方才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木头小盒子,放在桌案上,并推到温衍的面前,说:“就是这个,是我手下的亲兵在塔城废墟里找到的。”
苏沐瑶的眼睛都瞪大了。
塔城废墟!
“是有新发现了?”苏沐瑶忙问。
杜予添点了点头,对她微微一笑,道:“晚葬结束的那天,我回府的路上接到的消息。今儿才拿到物证,便赶紧回禀了太子殿下。”
此时,温衍已经打开了小木盒,里头有一个完完整整的一节哑炮。
不同于上次杜予添带来的那个爆竹壳儿,那只是一个残骸,而这个,却是一个完整的。
苏沐瑶的心跳都快蹦到喉咙眼儿了,温衍将这枚哑炮递给她看,却听见杜予添又说了句:“这哑炮藏得还真挺深。是在倒塌的寺庙废墟底下压着的。我那亲兵说,原先其实见过这东西一回,那会儿本以为是和尚们的物什。但这会儿又看到这个,他总觉得不放心,就特意去了附近的寺庙问了,方才知道,这不是和尚用的。又去问了爆竹铺子,方才知道原来是一节哑炮。”
这哑炮做得极其精巧,从外形上看,就像是一小节食指般粗细大小的驼骨,中间还有个骨节一般的弧度,通身象牙色,若是不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这竟然是一枚爆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