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妖摩罗,三辩三解
最近几天,夜明岑总是刻意避着常笑,早起不再叫醒猫妖儿,独自出入山中采药。在家时,任凭常笑如何翻滚着肚皮在他面前装出一副纯良可爱的模样也不为所动,与从前的他判若两人。
常笑的身形样貌,处处都令人赏心悦目。夜明岑曾经读到过一首词——“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说那春日杏花疏影里,貌美的少年令少女心怀歆羡之意。
与词作稍显区别的是,杏花不是杏花,是桃花;少年不俗却是邪异俊俏的猫妖;对之心怀歆羡之意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何况二人还是师徒。
即使只有一弹指的心颤,夜明岑也如临大敌,立即警惕地封住心窗。只为了让自己在面对常笑时能挺直脊梁,眼神直白坦然,不让对方看透自己的怪异。
为此他甚至不惜亲自为常笑编了一只竹篾猫窝,未曾从事过篾活的他,几乎每一步都将手弄伤。
活儿不够精细,竹编窝硬邦邦地,没有床铺软和。夜明岑鼓起很大的勇气才交给常笑:“将就睡这个吧……以后别上床来。”
黑猫儿试着躺了进去,凸起的竹节未曾削平,硌得他满面愁容:“师尊,我不要睡这个!”
夜明岑心虚地在猫窝中垫了谷草,看起来也没有增添几分精致。倒是竹篾底部凹凸不平,睡起来晃悠悠的。
并且夜明岑忘记杀青,没几日,猫窝便渗出难闻的沤烂竹子的气味。常笑总是在深夜里蹑手蹑脚地爬到床尾,努力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借着棉被取暖。
常笑不解师尊的做法,这几日便不再闹腾。白日里夜明岑总不在家里,常笑也只好灰心地在弥山漫无目的地散步。
纵身跃上几丈高的桃花树枝桠上,粉红繁花将他完全隐蔽。以至于在树下浣衣的少女都没有注意到他。
常笑闭目养神之时,不料听见两个少女的对话。
“你听说了没有?那位貌美的桃山医仙好像要被官府的人带走充军了。方才我在山上看到官府的人已经走到山下村口了。”
“知道知道……听人家说他家来了个年轻人,是他表弟……本来呢,他可以不被抓去充军的。可是上回他带着那个年轻人去了东市,被妒嫉他的同行看见,愤懑不平,上报官府说他家私藏男丁……”
“那些庸医,真是坏心眼儿!听说那年轻人也很俊呢!”
常笑胸中立时间警铃大作,结起一团烧心的怒火,翻身跃到溪中,将那两个女子吓得不甚跌坐水中,失了手,衣裳也飘走了。
常笑捞起溪中漂浮过来的女子的衣裳,福至心灵地想到一个妙计,朝两个姑娘挥挥手,大喊:“我就是那个年轻人,借你们的衣服一用!”
随即立马拧身赶回家中。在墙角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常笑心中大喊谢天谢地,立马跑到夜明岑面前,将事情始末如实讲出。
常笑将手中湿衣一抖搂,素色青衣霎时间干爽。又咬破舌尖,不由分说朝衣服上喷出一口血,穿在夜明岑身上。
常笑替他绑着衣服系带,见他满面疑云,解释说:“此术法系易容之变,掩人耳目。现在你的声音容貌悉如女子……千万不能脱下来,只能维持三炷香的时间……届时我扮作他人找你看病,他们肯定不会抓走我们!”
夜明岑不料逃离家乡后还得跟女子服饰打上交道,秀眉微蹙,无奈别扭地应下,旋身坐在檐下煎药。
娉婷袅袅,姽婳娴静,自带一身绝寰出尘的清冷之态,盈胜月宫嫦娥姿貌……
常笑险些看得出神,心间微不可察地一颤,道:“委屈师尊了……”
魁梧的三个衙役披甲持刀,穿过桃林,直抵屋舍门扉。
只见一名女医端坐檐下,正为一名龙钟老叟搭脉问诊……
三人面面相觑,径直走到内中,自报家门后威声道:“夜明岑所在何处?”
老叟背对着三名衙役,金瞳窄仁透露着逼命的凛然。
夜明岑镇定自若道:“这里没有叫‘夜明岑’的人。”
衙役当机立决搜遍全屋,大喇喇地走进去一脚踢翻竹篾猫窝,乱翻一气。
见状,怒气立时间撺掇常笑遍身,五内如焚。他挺直了身,攥紧了拳,咬紧了牙,俨然不似七旬老叟龙钟之态。
那衙役撞到常笑的肩,吃痛地将他推开,不曾想这老头儿矍铄如斯……未来得及细想,三名衙役痴婪眼神交替,已将手伸到夜明岑身上。
“没找到人,叫我兄弟几人如何交差呢?小娘子……”
说罢,三人将常笑推出门外,门扉紧闭,转身贴到夜明岑身边……
夜明岑大骇,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抵挡这三个禽兽,转瞬就被拖到床榻之上,外裳青衣险些被撕破。再看那三人,俱是急不可耐,腰带落下……
一派浑然景象……
惊骇之中,夜明岑只能垂死大喊:“小酒——小酒救我!”
衙役不由分说一掌挥到夜明岑脸上,满脸横肉唾沫横飞:“小九?爷还小八呢……”
说罢,三人期身而上,夜明岑紧闭双目。就在此时,乍闻破门之声!周身施压之力撤尽,他从床上惊坐而起,抓紧胸口衣衫。
眼前一条丈高的黑影,双手提住三人脖颈如抓着院子里的鸡。
兽耳、九条黑尾、指尖如利刃,死死地掐住三名衙役的喉咙,个个憋臊着红紫的脸,手抓脚踢,不得解脱。
夜明岑下床抓住常笑的手臂,急道:“常笑!不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