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对梁美人,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深宫是一口大染缸,任谁也逃不掉。她真是越来越会作假了,尚芙蕖默默在心底嫌弃一把自己,让柳姑姑看茶。
梁美人抿唇笑了笑,目光似有若无擦过她平坦的腹部,说道,“我如今都不敢来打搅妹妹了。”
她和赵美人都是菡萏轩的常客。
赵书苒自心结解开,便总爱往这里来,偶尔带一两篇新作的诗。尚芙蕖自己不会写,不代表不懂欣赏。
一来二去,逐渐熟稔。
只是近日赵书苒没再过来,她始终记得自己家中与宋太师的关系,尽量避嫌。
但梁美人不一样。
她几乎没有变化,或者说极难改变。
女子眉眼似轻水环绕。这样的人,不论有没有恩宠,都能过得很好。
可她想要的,远不止恩宠。
“姐姐这话便是与我生疏了。”思绪百转千回间,尚芙蕖视线微抬,下一瞬,余光不经意睨见对方头顶上,出现了一串高数值的红色长条……
面前那盏茶水轻晃,倒映出入室日光,细尘被照的旋飞纷扬。
梁美人坐在她对面处,看得清清楚楚的。
少女那双原本注视在她身上,看狗都深情的眸子,蓦地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泛起盈盈波光,仿佛见了骨头棒子。
她莫名后背一毛,说道,“妹妹言重。”
尚芙蕖却已经改变主意。
陆怀想要解散后宫,对于其他人来说,差别不大,甚至可能是好事。但梁美人这样的数值……无异于放虎归山。
死了又实在可惜。反正养在眼皮子底下也花不了几个子,要是放出去,难保落入敌对之手。
尚芙蕖不会因为女儿身就看轻她。
恰恰相反,觉得对方为此束缚。
赵书苒君子作风,宫斗战五渣,一直倚重身边的柳姑和沈恪二人。
沈恪能在蛮族之战立大功,梁思吟既然可以与之斗的有来有往,甚至还逼到对方玉石俱焚,足以见得能力不在其下。
但凡换个环境,或许也是一流的幕僚。
而判断这段真假和可信度,头上数值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这里,她柔笑着夸道,“姐姐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女子。”
只这一句,梁美人眸色微闪。
知道对方是现这次事情和自己有关了。
“娘娘过誉,嫔妾愧不敢当。”
两人明面上都没挑破。
她态度依旧谦逊,却不见半分心虚之色,似是料定尚芙蕖手里没有证据,不能拿她怎么样。
可对方竟没在此事上多做停留,十分宽仁大度地将话头调了个方向,“姐姐家中的那位小弟,今年有来京兆参加复试吗?”
“……”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不如计较摔倒的事。
梁美人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嘴角一下放平,口吻平淡,“没有,他连州郡的初试都过不了。”
他们梁家这辈只剩这么一个男丁。
所以梁思诵被家中惯的骄横,不学无术,小小年纪还跟着学堂那些富家子弟沾染了一身恶习,这几年更是伸手要了钱就泡在花楼,沉浸温柔乡里。
她和阿爹还有几位叔伯都说过,以他性子这样下去早晚会惹出大事。到时候梁家从前那些底子要被掀露,都得玩完。